她哭了

徐如歌升旗仪式一结束，没像以往先和队长打声招呼再撤退，混在人群里就走了。

她觉得自己更像在逃，原择新加入，队长事前没和大家打招呼，今天仪式一结束，肯定要把队里的人召集一下，做个介绍，正式安排一下工作。

她不想去。

徐如歌发现自己和原择呆在一起，已经越来越不对头了，忍不住关注他，这种感觉很危险，让她乱了阵脚。

或者说真正让她逃避的，根本不是自己可能暗恋别人这件事，而是他们认识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他们从相识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

她更容易接受自己慢慢对一个人产生好感，渐渐地被他的才华和人品吸引。

但像现在这样。

她怀疑自己也是肤浅的见色起意。

徐如歌跟着人群进入教学楼，没回教室，而是拐了两个楼梯口去了连廊。

连廊除了玻璃护栏，其他地方都没有遮挡，通风很好。

她把胳膊搭在护栏上的木扶手上，直视眼前，表情茫然失神，杨树光滑叶片反着光，楼下面注入池塘的水，激荡声缓缓慢慢的。

身后陆陆续续路过往办公室送作业的人。

“这一看本数就不够啊。”

“我知道，先送过去吧，一时半会的，也补不出来几本。”

“行吧。”

两个人越走越远，最后打开门进入办公楼，声音彻底消失了。

身边一双胳膊也搭在了木栏上。

“在躲我？”

徐如歌小幅度偏过头看了原择一眼，又恢复原来的姿势。

“不是，我就护个旗，小会议没必要参加。”

“哦，没必要参加。”

原择笑了声，似乎在嘲笑她拙劣的掩饰，他转过身去，用后背顶着护栏，胳膊朝后撑着木栏。

徐如歌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是听见他淡淡地说：“我问过了。”

他稍一停顿接着说：“他们说你从不缺席会议。”

徐如歌一愣，心像被一把抓住了。

她盯着眼前一句也没狡辩，算是默认着。

最后原择走了，留下了一句“上课别迟到了。”

她真想潇洒地一天不来上学了，第二天再理直气壮地在原择面前一摔书包，“我Tm就避着你了，怎么了？”

但那样人家总共说了不超过五句话，加起来没有三十个字，她直接跑了连课都不上了，好像更窝囊。

徐如歌拽下来皮筋，拖着头发扎了个高马尾，心一横往教室走去。

一回班，原择和往常一样，又在座位上老老实实地做着题。

她站在他桌子旁边，看着他没像以往站起来给她让空进去，而是腚沉地拉着椅子往前挤了挤，给她在椅背后面留出一条缝。

徐如歌瘦，轻轻松松就从那缝里进去了，拉开椅子坐下。

看着原择又不紧不慢地伸腿一蹬，把椅子撤回去了。

这，是不高兴了？

这家伙心理这么脆弱吗？

徐如歌心虚地咽了口口水，可问题是，他现在做着题，她也不好打扰他来讨好他啊。

徐如歌真是快被烦死了。

原择写完一道大题，把笔盖一扣，随手扔在了桌子上，揉了揉太阳穴。

这不还有一道大题没写吗？怎么停了？

学霸你的职业素养呢？

好吧，她不讨好他，不是因为找不到机会，是她根本就说不出嘴。

自己欠他大洋了吗？没吧，剽他学习成果了吗？也没吧。就是啊，她压根没理由哄他。

前桌传了一沓卷子，放在了徐如歌桌子上。

原择习惯性地伸出手，把那沓卷子拿到自己桌子上，先给徐如歌留了张，放她桌上，又给自己留了张。

长臂向后一伸递给了背后。

徐如歌自从和原择做同桌，传各种材料她都没费过心。

原择有时候低着头，在她还没察觉到自己头顶上多了堆纸的时候，就伸出胳膊接住了，然后利索得传给后面。

每次都是先给她，再留自己的。

徐如歌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

小心翼翼地往原择旁边靠了靠。

“小原同志？要不，我给你道个歉？”

原择转过头来看着她，淡淡道：“你道什么歉？”

徐如歌准备打诨开个玩笑逗逗他，正好也回避这个问题，刚一张嘴“就是我这……”

“说实话。”

还没说一句就被原择打断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

他要她说实话。

徐如歌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没了，她直视着他等待着的眼睛。

徐如歌别开脸迅速半眨了两下眼，目光下移盯着桌面，低着眼皮，让她说什么啊？

什么是实话。

让她说她刚刚就是想蒙混过去。

让她说她就是故意躲着他。

还是让她说她喜欢他啊！

徐如歌又抬起头，直冲冲地盯着原择的眼睛，紧紧抿着唇。

她的眼眶红了。

原择一愣，赶紧坐直了身子。矛盾地抬了抬手。

最后把手覆在了徐如歌的头上，她的刘海向下压着，遮住了眼睛。

“对不起。是我过分了。”他轻声有点束手无措地说着对不起。

可徐如歌突然更委屈了。

她把头别向另一个方向，冷酷地躲着他的手。

倔强的大眼睛里，眼泪直接一大粒滚了下来，顺着脸颊向下流淌，最后停在下颚边缘摇摇欲坠。

让他的心都揪起来了。

原择伸出手指，突然很后悔这么操之过急了，温柔地替她拭掉泪珠。

“对不起。”

前桌回过头来，吓了一跳。“纪委，你怎么了？”

又看向原择，疑惑地小心翼翼道：“她这是咋了啊？”

原择看都没看向他，“没你事，回过头去。”

前桌只好悻悻地转回去身子，伸长了耳朵听着后面。

徐如歌懊恼地把脸埋到胳膊里。

气死她了，丢死人了，她竟然在原择面前哭了，哭的还那么彻底，眼泪都掉下来了，这心理素质差的原来是自己。

原择把自己挂在椅背上的黑白外套拿下来，罩在了徐如歌头上。

隔着衣服揉了揉她的头，“对不起，我以后不逼你了。”

徐如歌趴着，一句都没理他。

老师进来了，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徐如歌，问原择：“你同桌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徐如歌一听见老师来了，就想掀掉衣服抬起头来，但被原择轻轻摁了一下，把她的动作打断了。

“嗯，她有点难受，老师，我能带她去趟医务室吗？”

“快去吧，去吧，慢着点哈。”

原择把外套换成搭在她肩上，一只手臂把徐如歌捞起来，调整成了架着她的姿势。

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抬头。”

徐如歌一直被架到了水房，原择把她肩上的外套拿下来，方便她做动作，对折了一下挂在左臂上。

“进去洗洗脸，别让人看出来了。”

徐如歌用凉水扑在脸上，要是让第四个人知道她哭了，她就和原择这个罪魁祸首冷战到底！

大约冲洗了五分钟。

徐如歌朝着原择抬起头：“还明显吗？”

她的刘海已经打湿了，湿漉漉地贴在她脸颊上，睫毛也成了一小簇，一小簇的，显得更长了，看上去楚楚可怜的。

原择走过去两步到她身边，把她搭在唇上的湿发顺到了耳后，指尖滑过她的脸，很软，被水冲的很凉。

原择拽起胳膊上外套的一只袖子，点着她眼睛周围的嫩皮肤，徐如歌不自觉闭上了眼睛，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颤了颤，他又用袖子轻轻触碰她的鼻梁，脸颊，给她擦干了脸上的水珠。

温声道：“好了。”

徐如歌拔腿刚想走。

“等等。”

原择挡在她面前，低着头，又换了个干袖子，抓着她的一小绺刘海仔细擦着。

徐如歌不自在地扭了一下，“你这衣服……”

“没事，今天本来就不穿。”

“谢谢，我自己来吧。”徐如歌把手搭上头顶的袖子，特意避开了原择的手。

原择只好收手，看着徐如歌用袖子快准狠地擦拭着头发，效果到是挺好，干的挺快，就是头发都乱了。

徐如歌末了，随便把头发往耳后拢了拢，五根手指插进额发一摆，让自己没那么狼狈。

对原择说：“走吧。”

徐如歌强装镇定地走在前面。刚才她的倔强倨傲让她拒绝原择的接触，她内心的悸动叫她别动。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她能听见原择的脚步正跟在自己后面。

敲了敲班门进去。“报告。”

老师朝他们点点头，继续讲着课。

班里的人好奇地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徐如歌和原择。

老师敲了敲黑板。“看什么呢？新同学没见过啊？”

徐如歌一上午都在认真听课，一是在转移注意力，别理原择的殷勤，二是觉得因为个人矛盾影响学习是十分不专业的。

中午准备睡觉的时候，才转过头看着原择，飞速地说了句：“你升旗挺帅了。”

又像语速一样快速的把头藏臂弯里，徐如歌同志，恭喜你，即心血管不好之后，又喜提鸵鸟埋头技能。

原择直接看着徐如歌的后脑勺愣了。

徐如歌藏胳膊里了。

他藏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