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谷雨过后，陵城的梨园界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三大戏班的馆接连被踢。双喜班第一旦角、清雅班第一青衣、瑞祥班第一武生轮番与之拼戏，却尽皆败下阵来。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他们都输给了同一个人，一个名叫洛离的妙龄女子。

彼时，洛离的脸上并无欣喜之色，她幽幽一叹，遗憾万分地道：“昔年听闻陵城乃大梁名角荟萃之地，没成想却是徒有虚名，罢了，罢了。”

三个月后，烟雨巷最深处一个久无人居的幽静院落忽然多了些生气，一群小厮丫鬟把这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又过了几天，两个小厮模样的少年将一块蒙着大红色绸布的匾额挂到了正门门楣之上。这时大伙才知道，这个清冷的院落终于有了新的主人。

六月初六，宜纳财、交易、作灶。

巳时一到，噼啪作响的鞭炮声给这条连虫鸣鸟叫都少有的巷子增添了几分热闹。不明所以的路人都远远地围在门边小声议论着这园子，看热闹的人等了半晌没见有其他动静都失了耐性，俱都嘟嘟囔囔地准备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朱漆木门吱呀一声由内而开，一个小厮拿着一叠大红色的请柬跑了出来，他满脸堆笑地站到了门边。待他站定，一个海棠般的姑娘从门内款款走出，她的手柔弱无骨地搭在一旁小丫鬟的手上，让人一眼望去便心下生怜。

“说句俗套的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姓洛名离，三月前初到贵宝地，承蒙各位乡亲不弃，今日我的‘小棠春’得以开门迎客。今后还请大家多多捧场，洛离在此先谢过各位了。”

“啊，是她，那个戏胜过玉明烟良多的人。”人群中立时有人认出了洛离。

洛离淡然一笑，冲说话那人微一点头，算是承认了他的说法。

“陵城人才辈出，我亦不敢托大，占这陵城第一名伶的称号，若他日梨园界同道要与我较技，我欢迎之至，定当倒履相迎。”洛离说完便回身进入园内，只留一个轻薄的背影。

洛离说的话虽诚心诚意，可听在有心人耳中，却悟出了另一番味道，总觉得她傲气得过了头，只赢了明面上三个广为称赞的伶人，就不把陵城梨园界同道放在眼中了。且不说那些隐世的名伶巨擘，就说前几年突然横空出世的天才小生玉明春，不论从扮相还是唱功，直到他退隐三年后的今天，依然有人啧啧称赞。

隐在墙角海棠树下的一青衫女子，一跺脚用力甩了下手中的绣帕，怒而转身离去。不过她的怒气丝毫未影响热闹中心处的人们，而抱着请柬的小厮已含着笑将请柬递到了在场众人的手中，丝毫不因穿着、年龄、性别的不同而差别对待。

“第一天就演《盗仙草》？”有识字的人立马读出了请柬上的曲目，语气中尽是疑惑，似乎与他心中所想相差甚远。

“这位小哥，《盗仙草》可不是什么稀罕曲目，在陵城这样的地方，白娘娘盗仙草救夫的故事连小孩子都能说上几句，洛离姑娘用这曲目作为‘小棠春’第一场戏怕是很难打出名声吧。”

那小厮四儿听了也不恼，只神秘地一笑，道：“绝对跟您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保管不会叫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