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淑歌极为默契的拿起了药碗,将药倒进了一旁的空瓶中,待会她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去处理掉,“血是我给皇上的,皇上的伤是装的。你若不懂就好好看着,有些东西说破就没意思了。”她笑着把空碗塞回赵远南手里,与赵靖对视一笑。
赵远南拿着空碗显得有些局促,“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赵靖笑了笑,“外头恐怕都在质疑东方未明失德,他就更不敢拿我怎样了!何况这一次是丞相跟着,那丞相柯伯召是什么人?太傅一党,是百官之首!所以东方未明应该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毕竟我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哪懂得了这么多!”
魏淑歌轻叹,“但愿不会迁怒于你!”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东方未明就出现在了乾元殿的寝殿里,出现在赵靖跟前。
赵靖搓揉着惺忪的眸,挠了挠头,“怎么了?”
东方未明行了礼,“臣听说皇上晕厥,是以拖着病体入宫,不知皇上现下感觉如何?”
“没什么大碍,就是胸口有些闷得慌。”赵靖因为长期吃药,又加上正半睡半醒的起来,便有些精神不济,一张小脸苍白得厉害,瞧着就是病怏怏的模样。
东方未明眉心微蹙,低低的咳两声,“皇上无恙自是最好,臣也就放心了。而今胡羌来犯,朝上或议或和都无法取得一致的结果。身为臣子,微臣理当为皇上冲锋陷阵。待臣身子康复之后,领兵出征胡羌。戍守边关,抵御强敌来犯!”
语罢,东方未明行礼,“望皇上成全!”
赵靖猛地心惊,他走了谁来抗衡太傅那头的力量?武将一党,文臣一群,赵靖这个皇帝尚且能坐在夹缝里!若是齐家一边独大,那这夹缝也会被侵吞,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东方未明,不能走!她与他,目前还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你走了朕怎么办?”赵靖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朝上有丞相又有太傅,皇上放心便是!”东方未明意味深长,“此事微臣定然会有个交代!”
赵靖一把掀开被褥下床,抓住他的手便泣不成声,“你走了,他们会吃了朕的……”
“皇上放心!”东方未明掰开她的手,大步流星的走出寝殿。
赵靖定定的望着东方未明消失的方向,脸上挂着泪,眼睛里带着幽冷狠戾。素白的脚丫子踩在地上冻得通红,赵靖亦是浑然不觉。
赵远南赶紧扶着她回了床榻,为她掖好被角,“东方未明说了什么,皇上怎么哭了?”
赵靖微微蜷起身子,双手抱膝蹲在床角,脸上挂着冷泪。
“怎么了?”魏淑歌方才一直在外面守着,生怕东方未明会有所异动,赵远南这一叫可把她吓着了,赶紧进来看情况,“皇上怎么了?”
“你们说若是东方未明离开京城,会怎样?”赵靖问。
赵远南欣喜若狂,“他真的要走?出了京城,咱们就可以下手了!”
赵靖浑身剧颤,“他把兵带走,兵权还是留在东方家的手里。朕之前摆明了向着他,如今留下朕一人应付齐家,若是落在齐家手里,朕会是什么下场?”
赵远南微微愣住,自己高兴过头了??愣了愣,赵远南压低了声音,“皇上的意思是,东方未明未必是真心想走,他只是……”
“以退为进!”魏淑歌道。
赵靖抱紧了自身,“东方未明以退为进,可齐家未必会这么想。”
赵远南骇然,“齐家必定会促成此事!皇上?那现下该如何做?”他不懂这东方未明以退为进的目的是什么?赵靖虽然聪明,但毕竟是孩子,论心智终究姜还是老的辣,怎么斗得过东方未明和齐家那帮狐狸?
可没想到,过了几日,东方未明真的上了折子,请旨戍边前去抵御胡羌来犯。
对于齐家而言,这是将东方一党排挤出朝堂的最好时机。一旦主心骨带兵离开了京城,再回来的时候京城定是早就变了天!沙场风云万变,彼时是死是活可就难说了!
朝堂上议论纷纷,赵远南连滚带爬的进了乾元殿。
“皇上,皇上不好了,金殿上吵起来了!摄政王要自请戍边,一众将军厉斥太傅一党欺人太甚,金殿侍卫已经蠢蠢欲动,闹不好怕是要打起来!皇上……”赵远南急红了眼,“京畿府已经调动了守军,还有太傅府的羽林卫……如今都在京城门外十里驻扎,皇上……”
手中的书“吧嗒”一声落在地上,赵靖猛地回过神来,一股寒意渗入骨髓。她略显木讷的抬头魏淑歌与赵远南,呼吸急促,“天……要塌了?!”
天,要塌了!
勉力撑起身子,赵靖拢了拢衣袍,“走,上朝!”事到如今,她只能勉力搏一搏,接下来就看她这条命够不够硬了!
朝堂金殿上诸方势力剑拔弩张,眼见着是要真的动手了!
一声皇帝驾到,小小年纪的赵靖便出现在众人跟前。长期吃药的赵靖,略有面黄肌瘦的姿态,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
“你们……吵什么?”赵靖问,俄而又佯装出一副怯懦的姿态,“朕……朕听说摄政王要走,朕、朕来看看!”
拔出的刀剑随即归鞘,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于情于理都得行礼尊一声帝王万岁。
听到高呼万岁的那一瞬,赵靖“哇”的哭了起来,“我不要摄政王走……”
这下可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什么情况?
丞相柯伯召上前,“皇上,此事尚未决议,您不必如此伤心!再者,今儿摄政王未能在场,是以咱们的商议也仅仅只是商议,您若是觉得不妥,大可前往摄政王府与王爷一叙!”
赵靖的身子猛得一震,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她身上。苍白的小脸上不止挂着泪,还有些许惊惧之色,仿佛是在害怕什么。
孩子是不会说谎,也不会遮掩情绪。在文武百官眼里,皇帝的心里,其实也是害怕摄政王的,不是吗?
赵靖抽抽两声,嗫嚅一句,“能不去摄政王府吗?”
联想起之前,皇帝从摄政王府回来吐血一事,再瞧见皇帝而今的表情,百官心中存疑。皇帝的惊恐之色,恰恰证明了之前在摄政王府遭遇的可怕之事,乃是事实!之前的谣言,不再是空穴来风。
“皇上,戍边抵御羌胡一事,乃是摄政王自己的意思,不是咱们逼着他去的,所以……”
还不等柯伯召说完,赵靖突然坐在地上,仰头扯着脖子嚎啕大哭,“朕就是不许他走!不许摄政王离开!不许不许就是不许……”
她伸手指着文武百官,“都是你们!都是你们逼着摄政王离开的,你们让他离开,就是要逼朕去死!朕不活了!不活了……”
言罢了,赵靖干脆在地上打滚。这副泼皮无赖的乡村野小子模样,让文武百官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些老臣并柯伯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泼皮无赖的皇帝!!
谁都知道皇帝是摄政王找来的,没想到竟找了这么个……这么个无能昏聩的皇帝,真是丢尽了大夏皇朝赵氏一族的颜面!
百官纷纷拂袖背过身去,脸上皆是失望透顶的神色。
柯伯召先是一怔,此后猛地愣在当场。瞧着在地上不断翻滚的皇帝,柯伯召扑通跪在了赵靖跟前,磕头高呼,“皇上恕罪!微臣该死,皇上恕罪!皇上息怒!”
丞相为百官之首,今儿太傅齐云山不在,文官自然要唯柯伯召马首是瞻。文武百官当即扑通扑通跪地,金殿内黑压压的一片,齐齐高呼,“臣等该死,皇上息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靖一把鼻涕一把泪,“那你们说,到底要不要逼走摄政王?”
“皇上,这的确是摄政王自己的意思!”柯伯召让人将折子呈上,双手托举过头顶,高声喊道,“摄政王亲笔上奏的折子,请皇上过目阅览!西南战事起,摄政王身先士卒,愿意为皇上征战胡羌,戍边护卫我大夏!皇上,此乃摄政王的一番忠心,请皇上莫要负了臣子美意,理当成全此等忠肝义胆!吾皇万岁!”
赵远南赶紧将折子递到赵靖跟前,“皇上?”
赵靖脏兮兮的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歪七扭八的发冠,一抹脸上的泪便打开了折子。是不是东方未明的亲笔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下面盖着的,的确是摄政王府的印鉴!
东方未明,玩大发了?
“皇上!”柯伯召又道,“摄政王去意已决,望皇上成全!”
音落,百官附和,“望皇上成全!”
赵靖深吸一口气,“成全?丞相似乎忘了,朕才是皇帝,是这大夏的主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赵靖猛地将头上的发冠扯下,狠狠砸碎在地上。
“皇上息怒!”百官磕头。
“朕今儿就不息怒!”赵靖哼哼两声,将折子当场撕个粉碎,“这折子朕看过了,如今也没了,所以……摄政王真当去意已决,让他来找朕亲自说!一张破纸,就想逼走朕的忠臣,朕不答应!”
“皇上?”柯伯召蹙眉,音色微重。
赵靖双手叉腰,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从朕登基的那一日开始,摄政王就告诉朕,天下是朕的,大夏是朕的,就连你们都只是朕的家奴!怎么,今日朕想做个主都不行?是欺负朕没有父皇没有母后,是个孤儿吗?”
“臣等不敢!”柯伯召磕头。
赵靖哼哧哼哧,甩着袖子大步走上了龙椅,“朕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圣意已决!传朕旨意,即日起立摄政王为朕的仲父!”
音落,柯伯召瞪大眼睛,面色瞬白,“皇上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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