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仿佛经历了一场劫难，劫难过后，虽心有余悸，但此时此刻，能够如此真实的拥着女儿，这就够了！

而幽寒，在激越的幽怨中和繁复的心绪里，就像一个失意的老者，缄口默言，面容冷淡。

但这一刻，淑雯显然没有注意到女儿神情的淡漠。或者说，在这一刻，她已经忘记计较这一点了。

十几年来的分离，已经让她尝尽了分离的痛苦与思念的难奈。

那天，当她接到母亲的电话，得知婷婷离家出走的那一刻，恐惧便如噩梦般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咽喉。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女儿来找她了。

尽管她有过无数种的猜测，猜测女儿此次“出行”的原因，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样，就足够了。

而今，女儿没有一走了之，这就是老天对她的格外庇护。要知道，当女儿夺门而去的那一刻，她害怕得好像整颗心都碎了!

一种莫名的情愫即刻又溢满胸膛，凉凉的，温暖的，幸福中带着酸楚。

淑雯来不及细细品味，夕阳的余辉不知不觉已经彻底消失在天际。天地之间急骤的笼罩上一层灰暗的色调，如倒翻的墨汁浓郁幽暗。

她有些怯意的伸出手，轻轻的想要拉过女儿有些僵硬的手。然而在触到女儿手掌的那一刻，女儿的手却抵触般快速的避开了，然后有低沉而幽幽的声音飘荡在耳迹：“干吗？”

淑雯浅笑，恍若未闻。是的，女儿这样的态度可谓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

想想这些年来，自已带给女儿的除了不幸与痛苦，还有什么。虽然这些年来她总是不断的往家里汇款。她以为，丰富的物质基础，能弥补某些方面的过错，让她在其它方面获得某种意义上的快乐与幸福。可是她并不知道，如果心灵的绿洲早已荒芜一片，金钱也不过是最堂皇而虚伪的装饰……

“那咱们先回……回——去吧？”淑雯眼眸炽热的望向女儿，在说到“回”的时候，淑雯的语气明显顿了一下，本来她想说“回家”的，可是突然觉得那个词汇太过“生涩”而敏感——至少在女儿的内心深处难以“接受”吧！于是那个“家”字就被她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幽寒轻轻点头，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不可查觉的苦涩。

然而在淑雯转过身去的那一刻，她却突然的愣在原地。

这是真的吗？她的双眼难以置信的向四周巡视。在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八七路的南洋街的时候，淑雯的眼睛“霍”地一下睁得更大了，知道吗？从路标上看，这里距离自己的住宅区有8公里。也就是说她从早上匆匆追出来，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走了至少8公里的路程，或者说远远超过。

淑雯为此大为震惊。

但，更让淑雯震惊的是——刚才初看到女儿因为心情太过激越，没有意识到什么，现在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女儿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是站在她的北面，而她们的居民区却在自己的南面，也说是说女儿是从“北边”折回来的。由此可以推出，女儿至少也行走了8公里的路程，甚至于比她跑了更远的路程。这是真的吗？！她真的无法想像女儿如此娇小单薄的身体里，居然荡漾着如此激越的情感，否则她也绝对不可能——即便是再愤怒，也不可能不知疲倦的跑这么远的路程……

淑雯站在原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不由自发的转过头去定定的望着女儿，女儿瘦削的脸蛋上那特有的神情依然如雾气般冷淡而幽远。淑雯的心不禁微微一颤，那一刻，她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寒气贯空而来，直入口中，穿膛而下，凉至脚底……

无数的路灯次第亮起来，如星芒般璀璨的光芒照耀着站在一起却彼此沉默的这两个人，在地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四周的楼房次第亮起零星般的灯火。五彩的光芒如烟花般璀璨闪烁，刺激着眼球，耀眼得让淑雯微微眯起眼睛，她半睁着眼睛，向四周望去，随即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惊诧，天——居然已经黑了……

淑雯有些焦急的摸了摸裤袋，然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随即，她伸手拦下了一辆的士，然后微笑着和司机说了几句什么，就拉了拉神情依旧有些恍惚的女儿，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