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水晶宫

展振雄对胡八一道：“那我们先下去吧？”

胡八一不禁一笑，点头同意。

既然唯一知道路的卓玛经纶都在下面了，那下面肯定有门路。看来这个卓玛经纶是以为他们昨天一天就该冲顶，估摸着今天是来给他们收尸的，却没想到他们昨天只攀登了半天，在雪线歇了一夜，今天碰个正着，也算运气。

“看来林凡说对了，下面有路，得滑下去看看。只是穿越冰塔林后攀冰崖恐怕有些难度。”

展振雄道：“速滑至冻土层，在雪雾完全笼罩住冰裂缝之前攀上冰坡！”

队员们齐动手，很快打好铆钉、钢钎，套上主降绳，连抓绳和下降器等安全措施也不用，就那么直接速滑下去了。

滑至底端，林凡来到卓玛经纶旁边，搂过雪莲花，扭头道：“漂亮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唐朝在一旁贼腻兮兮地笑道：“仙女妹子，该不会是在等我们吧？”

卓玛经纶怒道：“胡说八道！我只是……我只是……”

胡八一想得不差，卓玛经纶虽是断然拒绝了带他们上山，但自得知他们执意要上雪山后，总是时时想起林凡，，思来想去，总是放心不下，这才到雪山上她所知的地方来瞧瞧，没想到，林凡他们走了转山路，竟然在雪线附近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才开始向顶峰攀登。

卓玛经纶乃是后半夜开始登的山，本就熟悉路况，加上还有雪莲花领路，竟然赶到了林凡等人的前面。

卓玛经纶只说了两句，也不知该如何说明，只能叹息道：“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们全死了，所以我就准备来给你们收尸……”

林凡知道，卓玛经纶是刀子嘴、豆腐心。

胡八一看着幽深的冰川融洞道：“原来，你们知道唯一的上山通道这个秘密，就在这大冰川之中啊。难怪别的登山队始终无法登顶，原来，他们都是无法通过这雾里的大冰川。”

林凡喜道：“漂亮姐姐，既然我们这样碰到一起了，就给我们指条路吧？”

卓玛经纶却转过了头去，嗫嚅道：“我，我不给你们带路。要走，你们自己找路吧，我跟在你们后面。”

“我不太明白……”

卓玛经纶坚决摇头道：“我不能违背明月宫的誓言！我们不能当领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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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洞口了卓玛经纶还说不愿意带路，这可让大家有些为难。

胡八一明显有些气愤道：“不带就不带，怕个球！我们自己找路，大不了困死在这冰川里。”

却是说的气话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展振雄安排道：“这里能见度很低，而且头顶有冰塌的危险，说话要小声，一定要跟紧。这冰川占地面积很大，特别是起雾之后，一旦迷路，有可能走不出去。信号发射器安装好了吗？”

古杰点头，这样他们在雾中迷路，也可以凭借信号接收器找到这处上去的路。

展振雄抬头看天，那一轮银盘已不可见，几点星辰暗淡无光，便道：“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雾气也在加速形成，我们赶快。”

在冰川底部仰望冰川，犹如一块巨大的冰立方体，底部莫名其妙被掏空了，头顶形成许多锥状悬冰，如一根根尖刺随时准备扎向地面。而地面上还有许多掉落下来的冰锥，深深插入冻土层中，也有许多如巨型竹笋般挺立的半高冰柱，看上去就像古代恶龙张大的嘴，满口獠牙利齿。胡杨队长当先进入，大家陆续钻进恶龙的嘴里，小心避开地表的冰锥，头顶的风呼啸而过，不时有冰渣”簌簌”直落，一行人真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冰川下能见度很低，和以前林凡走过的冰溶洞相似，不过边壁巨大的冰墙更加厚实。灯光晃过，冰雪折射出一片光怪陆离，破裂的冰柱基座露出只鳞片爪，仿佛黑暗中隐藏着无数妖魔鬼怪。越往深处走，越是昏暗，雾灯映照下，白色的各式雪兽造型千奇百怪，全由冰雪堆积而成的雪笋高逾两米，那些向下弯曲的鹰嘴兽爪比比皆是，每每从它们身下钻过，都有种性命被怪兽捏在手里的感觉。再往前走，覆盖着积雪的冻土也已经开裂，下方漆黑一片，不知道深有几许，侧耳倾听，隐约传来闷雷涌动的声音。

洛丽塔有些担心道：“林凡，下面是什么？”

林凡耸肩道：“谁知道呢，或许又是另一层的冰裂隙吧，掉下去恐怕就上不来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是暗涌！”胡八一解释道，“那是直通地底的地下暗涌，一种奇异的自然现象，水的温度远低于零度，但是却不结冰，反倒是离开水面之后，就迅速结冰。一旦掉下去，就会被封冻起来，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

裂隙渐渐增大，让一行人再次感觉回到了地下大峡谷，只是这次，坚硬的岩石路变成了松散的积雪，走这样的路，随时有垮塌的危险。这时，胡八一的经验帮了很大忙，出现岔路时，他依据细微的风向转变和冰雪厚度指引大家走正确的通道，不至于走上无法前进的死路。

不过到了后来，岔路变多了，胡八一开始有心无力。

在这时候，卓玛经纶仍旧遵守着她的诺言，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后！

不过她却让雪莲花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其实这就是一种带路的方式了！

然后卓玛经纶却是一脸冰冷地回答着：”我没有带路。”

看卓玛经纶那严肃的表情，显然有着难言之隐，林凡等人也就不好追问。一行人跟在雪莲花身后，离冰川中心越来越近了。

裂隙越来越大，能落脚的地方则越来越窄，队员们只能像壁虎一样胸腹紧贴着冰壁，双足在冰沿上小心地挪移，不过大家都相信，雪獒卓玛会将他们带出险境。

十几分钟后，队员们还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前面没路了。在冰壁上积雪堆砌出来的小路也就几十公分宽，如今队员们前方，积雪坍塌，露出冰壁不过还剩几厘米边缘，根本无法通行。雪莲花却在那冰壁上翻腾跳跃，身影矫健得如履平地。一行人不免感慨道：“雪莲花真是厉害啊。”

苏步青道：“那是当然，海蓝兽可是雪山之兽，在雪山上它可是如鱼得水。”

胡八一道：“看见没有，断裂处只有十七八米宽，我们过得去。大家加把劲，别让雪莲花小瞧了！”

卓玛经纶有些好奇道：“你们怎么过去？”

龙呐大师先行，背包也不除，十几米助跑，跟着在卓玛经纶的眼睛里，一道身影突然沿壁侧身，靠冰爪抓在冰壁上，整个人在完全垂直的冰壁上奔走起来。一步，两步，三步，渐行渐高，快速地奔走六七步之后身体才开始下移，又行走十余步，才安全地落在对面的雪路上。

十七八米的断口，竟然就那么顺着垂直的冰壁跑了过去。接着，在卓玛经纶不可思议的注视下，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在垂直的冰壁上奔走起来，身形优雅飘然，矫若灵猿，把卓玛经纶看得完全呆住，最后才发现，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缺口的这一侧。

不过卓玛经纶自有办法，只见她手腕一松，手心里竟然握着一个小飞爪，呼呼抡了两转，一抛，飞爪稳稳地抓住了冰缝隙，跟着也沿着冰壁侧荡！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区域完全限制了修炼者的修为，以卓玛经纶的修为，完全可以依仗御剑的修为来跨过这断口了！

冰崖下到处都是积雪垮塌的路段，短的三五米，长的七八米，加上有如远古兽穴的迷宫似通道，在这冰裂缝下方前进也是诸多困难。这也是许多人宁愿冒死从冰裂缝上方通过，也不敢下到冰裂缝底端的原因。

走了一会儿，龙呐大师沙哑道：“前面的路不好走了。”

纳兰若曦探头一看，轻轻道：“这缺口太大了。”

胡八一道：“断崖分几种，前面的是完全断裂带。”

林凡一看，前方是两个分叉的洞穴，陡直的冰壁上不再有可容踏足之处，需要绕过岔口再有好几十米远，才能看到有新的立足点。

卓玛经纶微笑道：“这次又怎么过？”

唐朝自信地笑道：“仙女妹子，你看好了。”

这次，龙呐大师充分利用了飞索，将其射入头顶的悬冰层，如猴子荡秋千一般晃至对岸，由于冰层下积雪稀疏，飞索往往入冰好几米深还无法吃力，加上背包上背负超重，往往只能荡至一半便会滑脱，这时，龙呐大师不慌不忙，及时射出另一根飞索，那身影便由这种一荡一晃的方式轻易越过完全断裂带。队员们便通过法师带过去的安全绳，在冰壁上开凿保护点，一步步攀绳而过。

除此之外，雪架梁和冰墩也都十分危险，某些地方需要横越冻土裂口，架在裂缝上的是雪梁，看上去就像棉絮一样。更有甚者，完全就是由一块块雪条相互搭成一座桥，看起来就摇摇欲坠，更别说踩在上面通过了。只有雪莲花才敢在上面跳来跳去的，也不知道它胆子怎么会如此之大，完全不惧怕下面的万丈深渊。

还有的地方，冰雪和岩壁分隔开来，却又未完全剥离，便成了伸出岩壁的枝丫，有些地方枝丫又被裁剪，最后形成一个个半悬空的冰墩。冰墩间相距往往有一两米，队员们需要像小时候玩的跳格子游戏一样，一个接一个从看不见底的深渊上方跳过去。

由于受力不均，便经常会发生冰墩突然倾斜倒塌的事件，在不容回转的间隙，往往需要队员们以过人的身手和超敏捷的反应速度，才能平安渡过。

在冰墩倒塌瞬间，飞索可以射向岩壁，射向头顶悬冰，射向另一冰墩，也可以利用蝠服滑向水平更低的冰墩，还可以利用蝠服滑翔一段距离之后……将飞索射入可靠的固定点，队员们各施其技，将特训的成果展现得酣畅淋漓。

如此在冰裂缝下方不知行走了多久，大家都有些力乏了，那寒冷的冰风开始让人呼吸不畅，所幸的是，冻土的裂缝又渐渐小了，估计有合拢的迹象。

再走数分钟，这里已没有什么风，但是足够寒冷。

纳兰若曦冷得直吸鼻子，胡八一的大胡子上挂满了冰碴，鼻头冻得像个小丑。

洞穴内不仅寒冷，而且回声将声音成倍地放大了，每一脚踏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连冰屑落地的声音，也清晰地夹杂在纷乱的脚步声中。

走进冰川腹部，周围的冰层渐渐发生了改变，如白雪堆积的冰墙变得透明起来，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海蓝色，果然如水晶一般，光耀迷离，如梦如幻。海蓝色冰瀑、冰钟乳、冰锥、冰柱、冰花、冰霜、冰葡萄、冰地图、冰沙丘，一样接一样地扑面而来，看得这群贸然闯入的人应接不暇。沈欣然痴痴道：“水晶宫，水晶宫已经到了吗？”

胡八一摇着大胡子道：“没有，还早着呢，这里只是通道。如果有水晶宫的话，它既然叫宫，那起码需要一间大宫殿才行啊。”

头顶已经看不见天日了，他们完全地在冰川底部穿行。风声渐小，温度也渐渐暖和起来，灯光照射的地方，都是蓝汪汪的一片，那已经就是水晶做成的通道，没有人会再去怀疑它。

转过拐角后，胡八一发现前面的通道光线变暗了，他让大家停了一下，自己先稳定了一下情绪，随后道：”准备好了吗，大家，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跟我来吧！”

在冰裂缝外，西风肆虐，寒意袭人，呼吸成冰，就算在冰甬道中，也不时有陰风习习，吹得人的头颈一阵一阵发麻。到了这里，风突然停了，空间陡大，气温升高，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包裹着每一个人。好一处安静空旷的所在，似乎连心扉也随着空间的打开而打开了。

从狭小的洞穴中钻出，再见那巨大的半球形斗室，天地间的自然造化，玄之又玄，真正身临其境。

胡八一虽然知道水晶宫堪称一绝，也没能想到这里的水晶宫会美成这样。

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是如梦幻般的水晶王国，肉眼可及之处，全是如蓝水晶般的古冰川，冰晶散发着妖艳的光泽，好似无数蓝色精灵在跳跃舞蹈。眼前一排紫水晶立柱，呈弧线向两侧展开，好似女神伸出的双臂，轻柔地将整个宫殿揽入怀中。这些水晶立柱直径皆超过五米，高度更是在二十米以上，旁边星罗棋布地散落着小的水晶芽笋和水晶花。透过宫柱形成的环墙，可以看见宫殿的正中，那是一个湖泊–一个深藏在冰心中的湖泊。

湖水是乳白色的，那琼浆乳汁仿佛散发着淡淡诱人的清香，整个湖面波光荡漾，波纹在冰宫四壁和穹顶留下了醉人的灵动线条。传说中昆仑瑶池，里面载满琼浆玉液，如今展现在众人眼前的，不就是那天仙之池吗？

天尚未亮，但这里却有微弱的光芒从穹顶照下，那粼粼波光将整个水晶宫装扮得分外妖娆。

抬眼看那水晶穹顶，凌凌微波，金蛇乱舞；当目光移至雪墙，又好似银瓶乍迸，那冰瀑从水晶墙面倾泻千里。然而最令人心动的，无疑还是那一潭乳白色的冰心之湖。在湖心屹立三座冰山，好似蓬莱仙岛，旁边更生许多一两米高的冰蘑菇，悬冰挂凌，表面平滑，形成了天然的冰上舞台。

湖面架着高低错落的冰桥，直通仙山幽境，乳汁在桥下轻柔地拍打着桥座，发出浪涛拍岸的声音。冰宫穹顶，悬冰化露，凝结成一粒粒晶莹洁白的珍珠，颗颗滚落玉盘，滴水弹琴，琮琤之声犹如仙乐自天外飘来。而玉湖内氤氲雾气袅袅，每滴落一粒珍珠，则从琼浆迷雾中幻化出一个个婀娜天仙，又或飞龙矫凤，合音而舞，最终消散成烟，飘入那仙山之中。但闻余音绕梁，眼中舞影刻壁，让人的思绪陷入一片混沌，不知身外世事。

这样的景象，让林凡等人都无法理解，不敢相信他们看到的究竟是真是幻。

古杰脱去了手套，快步奔去跪在湖边，掬一捧湖水，那晶莹的乳汁在手心滚荡，人手竟然感到微微的暖意，一种源自儿时的记忆，一种母亲怀里的感觉令古杰浑身一颤，不由失声道：“不，这不是真的!”

沈欣然如醉酒般眩迷，一张小脸映出两团红晕，轻轻靠着林凡，细声低喃道：“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林凡，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林凡的目光，第一次没有全神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水晶宫的一切都是那么迷茫和玄奥，这里的一切美得简直不应该是人间所有，做梦也无法梦见这样的景观，他有些茫然地回答道：“不，我也不知道，应该不是在做梦吧。你何时梦见过这样美丽的景色?或许胡八一队长能知道得多些吧！”

林凡将目光转向胡八一。

胡八一也深深地迷醉着，水晶宫里竟然有冰川湖，他干了大半生冰川科考工作，这样的景色也是头一次见到。在他将目光投向水晶宫的第一眼，他就已经知道，从此以后，在他人生无法抹去的记忆中，除了冰铸奇观以外，又多了个冰心湖宫。

虽然这里是冰立方体的正中最深处，可是却不乏光明，甚至仰头可以看见天际降垂的启明星，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冰立方体中空!在这个水晶宫穹隆上方，还有无数的巨大空隙，它们就像一个个气泡，让冰立方体能透过光芒，将陽光带到这冰心的最深处，只是那时又将是如何一幅仙界画卷，已经让人无法想象了。不少气泡中也装有水，但却不是乳白色的，而是海蓝色的，因此当大家站在那水晶宫内，踏在冰桥上，看着头顶流动的蓝色水绸，身边仙雾缭绕，感觉真的好像置身大海之底，在那水晶龙宫之中。

雪莲花在前面奔走一圈，不见有人跟来，又掉头回来看，颇有些好奇地注视着这群人。

走在队伍最后的卓玛经纶也在心中暗叹：“外来人啊，仅仅是看到这里的景象就激动成这样了吗?那么，接下来你们将要看到的，你们……又会怎样呢?”

卓玛经纶想了想，突然将雪莲花唤到身旁，低声耳语几句。雪莲花疑惑地看着卓玛经纶，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迷恋，虽然不舍，但展振雄最终还是铁起了心肠，有些无奈地说道：“大家走吧，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