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雅眼睁睁地瞧着沐昭随皇帝而去,却无能为力。她拉着萧婉的手,愤愤道:“娘,您瞧那死丫头得意的样子!娘,您要为我做主啊!”
“闭嘴!”萧婉冷着一张脸厉声道,“你告诉我,方才你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
静雅被萧婉的神情吓到,缩了缩脖子,诺诺道:“我,我没说什么啊!”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皇上会这样说话么?”萧婉咬着牙怒意冲冲,“我告诉过你,有些话再也说不得了!你全当成了耳边风了么?谨言慎行,谨言慎行,我告诉过你多次了。再这样改不了性子,你如何斗得过宫里那些女人,如何治得了温佩仪!”
静雅讷讷地望着萧婉,眼里含泪,模样凄凄。顾妈妈见不得她伤心,便求道:“公主,郡主年纪还小,一时冲动也是有的。您慢慢教也就是了。咱们还是离开这儿吧,到底是下人住的房子,免得辱没了您的身份!”
萧婉一双厉目扫过顾妈妈,愤愤片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静雅顿时落下泪来,扑在顾妈妈怀里哭了起来。顾妈妈柔声安慰,抱紧静雅。
京都繁华,一路而行,只见繁华景象。丽儿挑开车帘去望外头的景象,眼里带着兴奋之情,“多少年都没出府看过了。京都依然繁华如初呢!”
沐昭倚着软垫歇息,听丽儿这话不免露出一丝笑意,点头微笑道:“天子脚下,古往今来都是繁华盛世的。姐姐,等空闲时候,咱们一道好好逛逛。”
丽儿高兴地连连点点头,放下帘子,去瞧沐昭的伤,问道:“身上还疼么?”
“服过赵大人的药好多了。”沐昭回道。
丽儿用锦帕轻轻地拭去沐昭额上的细汗,嘴里念叨着:“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固执的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肯医治。不说往后留了疤,就是眼前的疼痛难忍,你又如何受得了?往后可不许你再这样不顾自己的身子,晓得了么?”
沐昭乖巧地点头,道:“再不会了!”为了自己,为了丽儿,为了宫里那个温和醇厚的女子,她定会好好对待自己的身子,再也不会受任何人伤害。
皇宫一如既往地富丽堂皇,只是沐昭如今见了,再无当年的激动兴奋,望着那一道道长廊,反而愈加觉得寂寥。这一座牢笼,前生禁锢了她一生的生命。而今,她却又要将自己送进来,不免哀叹几分。只是她的生命便就如蝼蚁般低贱,又有哪个会惦记,不过就是随风而散罢了。
宫中规矩一向繁多,可沐昭乘坐的马车却一路到了未央宫昭阳殿——皇后的居所。还未下车,依稀听见殿里传来笑声。沐昭轻笑一声,恐怕她要入宫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般无所事事只晓得争风吃醋的人的耳朵了。估摸着她们想来瞧一瞧,这一位能让皇帝不顾情面忤逆公主的女子,到底是何种模样罢!
皇帝,他定然是故意的!也罢,便就让他瞧瞧,她沐昭的本事!
沐昭身子善不稳妥,丽儿欲扶着她,却被沐昭拒绝:“丽儿姐,我没事!”
丽儿担忧地望她一眼,眼见着她露出宽慰的笑意来才稍稍安下心来。
在二人前面的皇帝回头凝视沐昭,眼见此状,旋即露出赞赏的笑意来。八弟说得没错,这个丫头,是根好苗子!好好教导,定然会成为佩仪跟前最得力的丫头。况且,她那一身的本事,还有欧阳山庄……
昭阳殿内一众妃嫔正在屋子里说说笑笑,皇后身居高座,着一袭素蓝时新宫装,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她静静聆听,只偶尔漾起一丝笑意,并不作过多的声响。
众人亦不会顾及这一位温柔如水的皇后,有那几个心直口快地暗暗在说:“听说皇上今儿要带一个丫鬟进宫,还为此跟长公主起了冲突呢!”
“是么?是哪个值得皇上如此?要知道,皇上可是在长公主府里长大的,那情分比与皇太后都要来得深厚。”
“是啊是啊,不知皇上为何一时糊涂了……”
“锦嫔,莫荣华,你们在讲的何事,可以大声些,不必如此交头接耳!”皇后漾着笑意的眸直视着谈论的二人。
锦嫔和莫荣华心中一惊,忙道:“回娘娘,嫔妾二人不过是谈论昨日盛开的玉兰罢了!”
“是么?”皇后右首下一位妃子勾着红唇笑道,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此乃左相之长女,聂氏如莹。
“本宫怎么方才依稀听见你们在谈论皇上?”如妃意态闲闲地绕弄着手里鸳鸯锦帕,凤眸斜视着锦嫔二人。
锦嫔暗道不妙,只在心里怪自己方才一时得意竟忘了所居何处,慌忙中跪下来道:“娘娘,嫔妾方才提起皇上,不过是因昨日皇上与嫔妾二人一道赏玉兰罢了,并无他意,请娘娘恕罪!”
皇后温然一笑,道:“快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着又转眼去瞧如妃,微笑道:“如妃,听闻如青前几日已行及荓之礼。皇上的意思是随秋日选秀时一道进宫,不知你是何意思?”
如妃旋即敛下先前怒意,漾着笑意朝皇后道:“如青能得帝后垂爱,是她的福分,如莹并不敢有旁的要求。”
“那好,既如此,此事便就这么定了!”皇后道。
正说话间,众人听得外头一声“皇上驾到”,便忙不迭跪下来恭迎圣驾。皇上踏进昭阳殿时,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见众人都跪着,便高声道:“都平身吧!”
“是!”
“佩仪,你身子重,何必行这么大的礼?”皇上言语温柔,伸手搀起皇后。
皇后浅笑着任由皇上扶着她,心里漾着暖意,皇帝对她,从来都是温柔以待。即便宫中佳丽众多,只消皇帝心里有她,她也便就满足了。
“皇上,那个丫头呢?”皇后侧着脸问。也因此话,众人才知道,原来皇后一早便知此事,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嫉愤。多年来,皇帝对皇后恩宠不减,什么事都只与皇后说。
如妃暗自攥了攥手里锦帕,浅笑道:“皇上,那丫头在哪呢?臣妾也想瞧瞧她芳容呢?”
“不过一个粗使丫头罢了,如妃你怎么也有兴趣么?”皇帝冷淡言道。
如妃愈发笑意盎然,糯糯道:“皇上,臣妾可盼了一早上了,您连这点儿都不能如臣妾的意么?”
皇帝稍眯了眯双眸,旋即露出笑意道:“并非朕不想你瞧,只是那丫头现下正在换药。她伤势过重,暂时还见不了人。”说着,皇帝转眼去瞧皇后,温然道:“佩仪,那丫头伤重,你差两个人好好伺候着。”
皇后温柔应下:“是,皇上!”
如妃心里愤愤不已,面上如满面春风:“原是如此。只是那丫头怎么就得了一身伤呢?”
皇帝双眸漾起怒意,冷声道:“如妃,你今日多言了!”
“臣妾有罪!”如妃连忙跪下,随着她的动作,髻上流苏叮咚作响,显示着她此刻的慌乱。
“时日不早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
如妃不甘地起了身,愤愤地望一眼伉俪情深的帝后,心中暗恨,温佩仪,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
随着众人离去,昭阳殿也便就安静了下来。皇后抚一抚额道:“总算清净了,这一大早的,吵得我头疼。”
皇帝笑着去按皇后的太阳穴,指尖的温度附在皇后的肌肤上,皇后心中甜蜜幸福。皇帝温然问道:“好些了么?”皇后笑着点点头,随后道:“皇上,臣妾等不及要去瞧瞧八弟赞不绝口的沐昭了!”
皇帝好笑地望着一脸兴奋的皇后,连连应道:“好!”
沐昭本以为皇帝会带她见殿里那众多嫔妃,以测她的能力,可没想到,皇帝只吩咐嬷嬷带她入住歇息,又差人给她上药,丝毫不提去面见皇后之事。沐昭有些疑惑,皇帝难道就这么信任她么?
“沐昭,方才嬷嬷送了些膳食来,你过来用一些吧。你两日都不曾吃过什么东西。”丽儿的出声,打断了沐昭的思绪。沐昭回过头来,紧紧握住丽儿的手,动容道:“姐姐,宫里不比外头,你何必要与沐昭一道进来呢?”
丽儿只浅浅一笑,道:“你的伤这样重,姐姐如何能放心你一个人进宫?何况,不过就是当宫女罢了,不是还和外头一样么?姐姐不碍的,倒是你,这宫里规矩繁多,你可收收你那倔强的性子,千万要忍耐些,不要随意跟人起冲突了。”
沐昭心中感动,旋即点头应道:“姐姐,沐昭听你的话。”
丽儿怜惜地抚着她苍白的小脸,“瞧你,这可怜劲儿的。皇上心善,竟派赵大人为你医治。趁这段时间,你好好养着身子,其他都不要管了,自有姐姐替你挡着。晓得么?”
沐昭目光含泪,咬着下唇连连点头,“沐昭知道了!”
从没有人,像丽儿这般疼惜自己,肯为自己遮风挡雨。沐昭感动得一塌糊涂,用膳那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丽儿还以为沐昭想到什么伤心事了。直到沐昭说“沐昭只是感动姐姐这样待自己好”,丽儿才好笑地揉揉她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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