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禅门日诵中记载,在上古的时候十月初八这一天,阴阳颠倒,五行混沌,恶魔临世,死亡的人不计其数。佛教将这一天定为大涅槃日,凡是在每年十月初八这一天,行一善,积十世功德,做一恶下十层地狱。
……
刘家镇是个偏僻的小山村,三面环山,只有在镇子的西北方向,爬过两道高耸的山梁,才有一条通往外面世界的道路。十月的刘家镇已经十分的寒冷,而在十月初七这一天的晚上,刘家镇最西面的保安队长刘老二家的宅院里却聚拢了很多的人。他们有的背靠着院墙双手吞进袖子里,有的蹲在墙根下,歪着头跟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他们都是刘家镇里上了年纪的长辈,而院子外面还有一群扒着墙头探头缩脑的往里面看热闹的年轻人。
赵村长的头发已经花白,披着一件棉絮外露的破旧的棉大衣,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的踱步。他眉头紧皱脸色十分的凝重。五十多岁的王兰花就站在赵村长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她出来的匆忙,忘记了扎上那条大红色的毛线围脖,一阵寒冷的夜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冷的缩了缩脖子。赵村长看了她一眼,右手的胳膊抬了抬,摸了摸自己头上戴的棉帽子,打算摘下来给王兰花带上,可他的眼神瞥了瞥周围的人们,又把手放下。叹了一口气,对王兰花低声的说道,
“你说这大冷天的,你咋就不知道戴个帽子,还当你是二三十岁的大姑娘?”
说着,赵村长抬起手,伸手摸进大棉袄的怀里,掏出那块磨的锃明瓦亮的怀表,啪的一声打开,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针,对王兰花说道,
“眼看着就到半夜十二点,老二的媳妇要是十二点过后才把孩子生下来,那可就是十月初八了……”
赵村长眉头紧皱,院子里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辈们也纷纷的随声附和,
“是啊是啊,这紧赶慢赶的,咋就赶上这个日子了,要是这孩子真生在了十月初八,那可咋办才好啊……但求老天爷开开眼,让老二的媳妇抓紧把孩子生下来吧……”
王兰花抬头看了看赵村长那满脸严肃的表情,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我家的窗子跟前,双手趴着窗子向里面张望。窗子上拉着厚厚的窗帘,她看不到屋子里面。只能看到屋子里点着的那盏煤油灯,透过窗帘映出黯淡的灯光。
屋子里传出来女人痛苦的叫声,那叫声撕心裂肺。正在这时屋门咣当的一声开了,一股腾腾的白色的蒸汽顺着门缝一下子涌了出来,向上一翻,爬上了屋檐,刘老二他娘赵六姑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村长和王兰花连忙围拢了过来,院子里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辈也纷纷的站起身来,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年近六旬,鬓角已经花白的女人。
赵六姑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风水先生,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看个日子、盖房打墓的选个阴阳宅的风水,或是有一些大夫看不了的邪门癔病,都会来找赵六姑,她一般都能给指条明路,并且分文不取。屋子里的生孩子难产的正是赵六姑的儿子刘老二的媳妇。赵六姑眉头紧皱看着院子里的大家伙,转过脸问王兰花,
“兰花啊,丁桂兰咋还不来呀,孩子死活的生不下来,丁桂兰若是再不来,恐怕这大人和孩子就……哎……”
说着,赵六姑叹了一口气,不禁摇了摇头。听她这么一说,赵村长更加的着急,
“六妹子,咋就……咋就生不下来了呢?时候不等人哪,眼瞅着就过了十二点,过了时候就是十月初八了,要是真的孩子十月初八出生,那可不得了啊……”
正在这个时候,大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围在院子外面看热闹的人们纷纷闪开一条道路,那扇木栅栏做的破旧的大门被哗啦的一声推开,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她穿着一件蓝底白花的棉袄,脖子上扎着一条大红的毛线围脖,衣领的扣子裂开着,看来还没来得及系上,隐隐约约的漏出里雪白的脖颈。
她跑到院子里,来不及和赵村长以及王兰花说话,径直的来到赵六姑的面前,焦急的问道,
“六姑啊,老二的媳妇咋样了?我家娃半夜醒了,刚给她喂了奶,听到消息,这就跑来了……”
来的人正是村子里的接生婆丁桂兰,别看她只有四十多岁的年纪,但这刘家镇里上上下下谁家的媳妇生个孩子接生的活都是她来干的。她手脚麻利,行事果断,接生的次数多了,经验自然丰富。总算看到她来了,赵六姑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拉着她的胳膊推开屋门带着她进了屋子。
和镇子里的家家户户一样,一进屋门是外屋,外屋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灶台,灶台上都装着铸铁的大锅,锅里烧着热水,冒着腾腾的蒸汽。灶膛里塞着木柴,火苗呼呼啦啦的烧的正旺,锅盖虽然盖着,但仍听到锅里的水咕嘟嘟的沸腾着。
丁桂兰推开东面的屋门进了屋子。老二媳妇就躺在炕上,身上盖着被子,尽管屋里煤油灯光昏暗,但仍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脸色苍白,蓬乱的头发已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剧烈的产痛,令她忍不住大声的痛苦的叫喊,两手紧紧的抓着被子,发出咯吱的声响。
保安队长刘老二正站在炕边上手足无措。女人生孩子难产这种事,大老爷们儿只能干瞪眼却帮不上忙。看到丁桂兰来了,连忙闪到一旁,刚要对她说些什么,丁桂兰却没工夫搭理他,伸手挽了挽棉袄的袖子,用手理了理粘在老二媳妇额头上的头发,头也不回的说,
“老二,快去,打盆热水来……”
没等刘老二跑出屋子去,丁桂兰鞋都没脱便跳上了火炕,伸手掀开了盖在老二媳妇肚子上的被子,她不禁眉头一皱,
“坏了,大出血了……”
听她这么一说,赵六姑也吓了一跳,毕竟都是过来的女人,心里十分的清楚,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意味着什么。
正在这时,刘老二端着一盆热水推门进来,丁桂兰抬头看了看他说,
“老二,你先出去,我跟你娘在就行了……”
刘老二早已惊慌失措,听到丁桂兰的吩咐,连忙点头答应,把手里的水盆放在炕边上转身出屋的时候,他却看到丁桂兰的双手上沾满了鲜血。即便屋子里的灯光昏暗,但那血仍旧鲜红的通亮,红的扎眼。
见老二转身出去了,丁桂兰压低了声音对赵六姑说,
“六姑,恐怕这是不行了,大人孩子保哪个?您老得抓紧拿个主意……”
丁桂兰的此话一出,赵六姑的心头一沉,大脑一片的眩晕,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老挂钟,还有十来分钟的时间便是半夜十二点,过了时辰,就是十月初八。赵六姑心里清楚,外面围着的那些人关心的并不是老二媳妇是否能够平安的生下孩子,他们担心的是孩子是否会赶在十月初八出生。而此刻丁桂兰短短的这句话却让赵六姑无法抉择。丁桂兰见赵六姑一时间不吭声,又连忙的问道,
“六姑,你快下决定啊,不然就来不及了……”
赵六姑的嘴唇颤抖,小声的嘀咕道,
“我们家可是四代单传啊……四代单传啊……”
丁桂兰自然明白赵六姑的意思,
“六姑,我只是个接生婆,你家的事还是要您老做主,你的意思我明白,以后万事不要埋怨我就行……”
见赵六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丁桂兰又挽了挽袖子……
……
院子里的人还在焦急的等待着,赵村长不住的摆弄着怀表盯着表针显示的时间。整个院子里十分的安静,安静的几乎能听到赵村长那老怀表表针的滴答的声响,人们纷纷的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几个年长的人凑到赵村长的跟前,小声的问,
“老赵啊,这要孩子生在十二点之后,那可咋办啊……”
赵村长眉头紧皱,沉吟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说,
“要是生在十月初八,这孩子……这孩子就绝对不能留……”
赵村长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楚的飘进了院子里每个人的耳朵,一阵冰凉的夜风吹来,人们纷纷冷的打了个冷颤。
赵村长转过脸看了看身边的王兰花,
“你进去看看,看看到底啥样了……”
王兰花看着赵村长,面露难色。赵村长看她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禁小声的骂道,
“你这不中用的东西,让你去就快去……”
王兰花刚要迈步推门进屋,屋子里传出了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啼哭,赵村长连忙再次的看了看时间,脸上不禁露出了喜色,
“哎呀妈呀,还有七八分钟才到十二点,这孩子是十月初七的生日,十月初七呀,老二他有福,老二的媳妇有福,我六妹子也有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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