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赵六姑还活着的时候,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阴阳先生,不论是谁家有个邪门异病,都能手到病除。可自从她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不过说来也奇怪,在这二十年里,刘家镇这百十余口子人,倒也没得过任何异样的毛病。
看着躺在炕上,蒙着被子呼呼大睡的赵满山,又听刘振刚大夫这么一说,赵村长可是犯了难,连刘振刚大夫都说,赵满山是中了邪,沾染了邪气,可上哪儿去找这阴阳先生呢?
“赵村长,你先别着急,前阵子我去省城进货的时候,一个同行跟我说起过,说他们家的孩子就是中了邪,后来寻访到了一个有名的阴阳先生,据说特别的灵验,就给他出了个偏方,孩子的病就好了,而且还分文不取,其实不如去寻访寻访她,没准他能帮得上忙……”
“啊?我咋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啊,她家住在哪儿?要是真的灵验的话,我这就打发人去找他……”
赵村长听了,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可刘振刚大夫却皱了皱眉头,又对他说道,
“这个阴阳先生是个女人,不到五十岁的样子,就住在咱们正在往北二十多里的一片树林里,都说那片树林里没有人家,就她一户,人也特别的古怪。有的人拿着重金去寻她,他都不肯见面,可有的人不用多说,家里有的事儿,她自己就会上门给人家看病。人们都说能求到她看病,那是缘分,不可强求……”
“还有这样的人呢,可不管咋说,也总得试试呀,马上现在这个样子,我这老两口子也睡不着觉呀……”
也的确如此,不管这个阴阳先生,有怎样的怪异的脾气,也总得试试。
外面的天色已晚,今天晚上倒是什么事儿都干不成了,也只好等到明天的天亮,不过赵村长心里着急,睡不着觉,吃过晚饭之后,就拄着拐杖,去了老郑的家里,跟他说了此事。
自从二十年前,老郑接替刘老二的位置,当了刘家镇的保安队长之后,倒也算尽心尽力,更何况这些年来,刘家镇一片太平,也没有太难心的事儿可做。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总有一天这位置要让出去,便一心想培养自己的儿子郑大力接替自己。可这郑大力虽然为人特别的实诚,没有什么坏的心眼子,可却生性胆小,遇事又没什么主意,这可让老郑愁了够呛。
听赵村长说了这些,老郑总觉得,这是一个让郑大力好好表现的机会,村长如此疼爱他的儿子赵满山,更何况村子里的人心里都明白,赵满山将是刘家镇下一任的村长,要是郑大力立下此功,未来一定会得到村长的赏识。
想到这儿,他连忙对赵村长说,
“村长啊,这事您放心,我们肯定义不容辞,明天天一亮,我就让我的儿子大力上北面去寻寻那个高人,大力这孩子办事牢靠,您老就放心吧……”
听老郑这么一说,赵村长心里便有了一些底,现在的刘家镇里要是办点什么事儿,也就指望老郑了。于是他离开老郑的家,出了院子,背着手拎着拐杖往家走去。
一边走,他心里一边琢磨,但凡遇上这样的事情,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的外甥刘老二。当年刘老二当着刘家镇的保安队长的时候,大事小情的,从来没让自己操心过,虽然老郑这人干起事来也算不错,但比刘老二还是差着一截儿。
其实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从当年小七和丁桂兰跳下悬崖死了之后,刘老二便每天都去东山上寻找,一找就是二十年,如今他的家里败落,人也有些不正常,村子里的人都说他已经疯魔了,不管咋说,这毕竟是自己的本家外甥,,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赵村长想起来,总会有些难过。
赵村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家走去,现在是月中,天上的月亮正圆,再加上这几天一直天气晴朗,没有一丝的云彩,所以虽然已是夜晚,但整个刘家镇,却也被月光照亮。
走着走着,赵村长无意间一抬头,突然间发现眼前人影一闪,忽的一下躲进一旁的一棵树后,就不见了踪影。
“谁呀?谁在那鬼鬼祟祟的呢?”
赵村长停住了脚步,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冲着那棵树的方向,喊了一嗓子。可树的后面却一片安静,那人并没应答。赵村长更加纳闷儿了,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谁?三更半夜的想干什么?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又冲着前面喊道,
“三更半夜的,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鬼鬼祟祟的出来干啥……”
虽然赵村长年事已高,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村长,也是经过世面的人,所以底气十足,喊这一嗓子,也充满了威严。
不过他话音刚落,突然听见树后面传来一阵人的笑声,
“嘿嘿嘿,爬南山,上北坡,活人死,死人活,嘿嘿嘿”
听到这一句,赵村长这气儿就不打一出来,因为不用多问,这一定就是李文学。就说这里文学,都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一天到晚的还像年轻时候那样,南山北坡的乱跑,嘴里老是叨咕的那句,叨咕了二十多年的话,没人知道他说的是啥意思,更没人愿意搭理他。
“是文学呀,快回家去吧,别在外面乱跑了,老让你哥担心……”
说着,他冲着那棵树的方向,挥了挥手,果然,树后面人影一闪,出来的正是李文学,李文学仅走了两步,来到赵村长的跟前,与赵村长贴得特别的近,赵村长不知道他要干些什么,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可李文学却跟上了两步,嘴巴凑到村长的耳朵边,小声的说道,
“活人没死,死人活了……活人没死,死人活了……”
他的声音特别的低沉,翻来覆去的叨咕着这句话,虽然赵村上早已习惯他的疯癫,可这三更半夜的,却的确有些慎得慌。
不过他毕竟是个疯子,赵村长也没必要搭理他,伸手推了推她,准备绕过他就回家去。
可他的手刚刚触碰到李文学,还没等用力,李文学却噗通的一声,仰面倒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活人死了,死人活了,呜呜……”
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拄着拐杖从他的身边绕过,回家去了。
……
回到家之后,赵村长感到有些疲惫,虽然从自己的家里到老郑家,路途并不远,可毕竟八十多岁的年纪了,走上两步路,浑身就酸痛。索性脱了衣服,躺在了炕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赵村长做了一个梦,竟然梦到了赵六姑,梦里的赵六姑竟然飘飘忽忽的浮在半空中,满脸泛着红光,活脱脱的一个在世的菩萨,村子里的人都围拢过来,跪在地上膜拜,都呼喊着赵六姑复活了,赵六姑成仙了,赵六姑要保佑刘家镇了。
可赵六姑一挥手,疼了一下,到处都是火焰,整个村子着了起来,这些人们烧的像是热锅上的黄豆,噼里啪啦的乱跳,嗷嗷的哭喊着。不过很快,整个刘家镇变成了一片火海,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焦糊的味道,还有皮肉烧焦的味道,十分的难闻。
可呼啦的一下,这场梦竟然过去了,又换了另外的场景,赵村长仿佛置身于一片荒山野岭之中,到处都是过膝高的荒草,荒草中还有一重重嶙峋的荆棘,伸展着它们的枝桠,亮着它们的尖刺。
一阵风吹来,这些荒草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突然前面好像什么东西一窜一跳的跑过,赵村长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看清,前面的草丛中蹲着一只兔子。
那只兔子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两只眼睛是红的,看上去十分的可爱。赵村长蹲下身子,伸出手,打算把她抱在怀里,可是他刚一伸手,那只兔子却三穿两条都跑了。
赵村长拄着拐杖,紧跟在他的身后,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山的深处,而那只兔子却不见了,抬头往前看去,三五步远的地方就是一个万丈的深渊,虽然是阳光明媚的白天,可这深渊里却暗的看不见底。
赵村长有些害怕,打算往回退上几步,可突然,脚下的大地震颤了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整个地面正在慢慢的倾斜,赵村长有些站不稳,身子不由自主的往悬崖的边上滑去。
大地仍旧一点点的倾斜,赵村长只能趴在地上,扔掉拐杖,用手使劲的抓着一丛灌木的枝条,以保证自己的身体,不会滑进那个深渊,但最终他还是失败了。而就当整个人向下坠落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伸出了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赵村长抬头看去,抓住自己的竟然是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相俊朗,不过令赵村长感到吃惊的是,拉住自己的这个年轻人,长得特别像自己的儿子赵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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