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赵满山这么一说,郑大力抬起头看了看他,铁桶里烧纸钱的火光映照着赵满山的脸庞,火光忽明忽暗,但却仍可以看得清楚,赵满山的脸上棱角分明。但他的表情冷漠,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毫不干系,但郑大力却可以分明的看得出来,他的眼神十分的复杂,仿佛埋藏着太多太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郑大力与赵满山相处了二十多年,两人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而今晚他看到了赵满山,虽然长相和样貌仍旧十分的熟悉,但却隐约让郑大力感觉到有些陌生。仿佛眼前的这个赵满山,只是以自己印象中的赵满山长相相同,但却是另外一个人一样。这样的感觉让郑大力心里一惊,这种感觉让他心里特别的没底,甚至感到有些害怕。
不过听赵满山这么一说,他想了想,不解的问,
“你七八岁的时候?可我怎么不知道三荒子这个人的死呢?他长成什么样?”
他嘴里问着,可心里却在琢磨着赵满山刚才说的那些话,三荒子是死在自己的家里,出了很多的血,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这一切的一切,正与昨晚自己在三荒子的窗子前所看到的一样,自己的父亲用棒子打倒了那个人,他的七窍流血,屋子里到处是血腥的味道。那么如此说来那个死的人就是三荒子?可三荒子的确已经死了将近二十年,怎么又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呢?难道昨天看到的不是人?
这么一想,郑大力有些害怕了,可赵满山却并没有抬头,仍旧在一下一下的往铁桶里添着纸钱,
“他个子不高,长得稍微有些胖,有点好色,是个流氓,死之前腿被丁桂兰砍了一菜刀,但伤的不重……”
赵满山不紧不慢的说着,他的神色平淡,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此刻的郑大力,心里却一阵的翻腾,他昨天看到那个刚死去的人,腿上缠裹着白色的布条,那么如此说来,果然就是三荒子。如果按照自己的推测,昨晚看到的是三荒子的鬼魂,那么难道当初打死荒子的是自己的父亲老郑?而自己看到的,只是旧日的重现而已?
郑大力沉默不语,这件事情太过复杂了,他那简单的内心一时间难以承受。两个人都沉默着,院子里再一次寂静了下来,在这种寂静之中,纸钱燃烧发出的细微的声响便显得格外的明显。
这一晚上就这么安静的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第二天,阳光明媚,艳阳高照,是个晴朗的日子,地上的积雪慢慢的开始融化,家家户户的屋檐上,化了的雪水滴落下来,像极了夏天的时候,下雨时候的样子。
按照刘家镇的规矩,有人去世要停尸三天,死的那天算一天,今天算一天,明天早上的时候,就可以把尸体葬在北山坡的坟茔地里了。
昨天赵满山守了一夜的灵,有人替换了他,他回家去休息了。郑大力虽然浑身疲惫,但仍旧要前前后后的张罗着,一些保安队员帮忙扛着铁锹镐头到北面的坟茔地里去挖墓坑了。
很多人到他的家里帮忙,那些妇女们帮忙切的酸菜,院子里支起了大锅,烧着开水,热气腾腾的。赵村长拄着拐棍儿,又到老郑家转了一圈,在他的灵前烧了两把纸,然后就转身回去了。
虽然老郑的死,对赵村长来说,等于失去了一条左膀右背,但他看到赵满山却突然一改之前的沉默,给老郑守了一夜的灵,心里多少有些欣喜。不过他也清楚的感觉得到现在的赵满山与往日不同,他的眼神里,好似总装着许多心事。如同昨天郑大力的感觉一样,眼前的赵满山仍是熟悉的样子,他的躯壳里,却好似换了另外一个人。
一切按部就班,第二天的早上人们呼呼啦啦的抬着棺材,到北边的坟茔地里,给老郑下葬。老郑的媳妇在坟前哭得背过了气,大家伙又给她掐人中又是灌水的,总算把他唤醒。郑大力亲自背着他娘,跟着大家伙回家去了。
村子里的厨子和那些妇女们早已在家里做好了饭菜,总要招待那些前来吊唁的人们。事情就是这样,特别的烦乱,让原本就难过的郑大力,感到愈加的疲惫。不过一切还算顺利,在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意外的事情。
中午的时候,赵满山回到了家里,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沉默不语,而是找了一件棉袄披在身上,转身来到外面的仓库里,拿了一根绳子,盘在腰间,又找了一把镰刀拎在手里。
赵村长看了感觉十分的纳闷,连忙伸手拦住,
“满山呀,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赵满山看了看赵村长,眼神有些复杂,
“上山去转转……”
“啊?这大雪抛天的你上山去干啥呀?别去了,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吧……”
可赵满山却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一闪身躲过他的阻拦,迈步就往外走。赵村长看着他的背影,他的心里清楚,既然他打算上山,想必是谁都拦不住的,但仍旧十分的担心。
可现在郑大力的家里正在办丧事,肯定没心思来跟着赵满山,于是他连忙拄着拐棍儿,跟头把式地来到了村部,打算找两个保安队员让他们赶紧跟着赵满山,别让他出什么危险。
可他刚来到村部门口的时候,却看见迎面走来的一个人。这人身上的衣服穿得破旧,多少有些邋遢,赵村长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别人,正是刘老二。
当然,刘老二此时出现并不奇怪,整个刘家镇的人都知道,每天下午的时候,刘老二都会到东山上去寻找丁桂兰和小七,这二十年来,风雨无阻。
刘老二的步子走得快,赵村长也有些着急,两人走了一个照面,赵村长踩到一块光滑的积雪,脚下一滑,一下子身子失去平衡,便向前摔倒过去。
别看刘老二的年岁已大,这么多年以来,也显得十分的沧桑,但他还是身手麻利,连忙往前一探身拉住了赵村长的胳膊,才免得赵村长摔倒在地。
赵村长缓过神来的时候,看到搀扶住自己的人正是刘老二,他眼前一亮,
“哎呀,是老二啊,你这是要上东山吗?”
刘老二点了点头。
“那……那你帮着看着点儿我们家的赵满山行不?他也上东山去了,我死活没拦住,你要是看见他,让他赶紧回来……”
听说赵满山上了东山,一直面无表情的刘老二反倒也愣了一下,但很快脸色又恢复了平静,冲着赵村长点了点头。
尽管刘老二这么多年以来,已经好似一个疯子一般,但在赵村长的心里,刘老二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人。既然他点头答应了,赵村长的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底。
刘老二继续赶路,赵村长琢磨了一下,还是进了村部的院子,喊了几个保安队员,让他们都带上火枪顺着刘老二和,赵满山踩出来的脚印,也去上东山去看看。
虽然大家伙儿都满心的不乐意,但也没有办法,只好按照村长的说法,带着火枪去了东山。
再说赵满山走出了家门之后直接向东拐,一口气来到了山脚下。虽然村子里的路面上,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把雪扫了一遍,所以他来到东山脚下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站在山下,抬头向上望去,太阳挂在天空,稍微有的有些偏席。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所以太阳也老大,散发着它温热的光芒,比较上午的时候已经暖和了很多。山上的荒草,灌木和树林都被雪盖着头顶,但已有了明显的融化的迹象。
眼前有一串脚印,蜿蜿蜒蜒,穿过前面的荒草甸子,越过那片,被积雪覆盖的灌木丛,直接进了山腰上的树林。看那脚印的形状,应该只有一个人,显得极其的孤独。赵满山心里清楚下了这么大的雪,还上东山的,一定就是刘老二。这串脚印想必是昨天的时候他留下来的。
赵本山毫不犹豫顺着那串脚印,迈步往前走,半冻半化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没走几步的时候,血便顺着裤管流进了他的鞋子里,冰冰凉凉的。
就这样,他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走,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走进了山腰上的那片树林。
那片树林里的松树长得高大,树冠繁茂,所以虽然那场雪下的特别的大,但却被树冠阻挡了一多半,所以树林里并没有多少的雪,走起来就轻松多了。
赵满山继续的往前走着,但他却清楚的听到,身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响。那声音并不大想必距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他并没在意,继续往前走着。
走出树林之后,就离山头不远了,前面是一片丁香丛,丁香的叶子都已干枯凋落,只剩下四外伸展着的枝桠。不过说来也奇怪,山下的雪下的特别的大,而这片丁香丛中,却似乎一丁点儿雪都没有,无论是枝桠还是地上的落叶,竟然都是干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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