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满山借着郑大力的肉身,即将还阳了。这条道路是赵六姑直接给他的,告诉他,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出去,走到刘家镇,都可以重新回到人世间。
看到眼前荒芜的一切,赵满山知道,自己又走回到了柳树沟。而就在一犹豫之间,他清楚的看到迎面走来的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低着头,一声不吭面色冷峻。
随着他们一步步的走近,赵满山只觉得一阵冰冷的气息迎面袭来,夹杂着焦糊的味道,这味道十分难闻,像是皮肉被烧焦了一般。
而此刻,天色暗淡了下来,整个世界一片迷茫,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仿佛是暴雨即将来临一样。
那群人越走越近,赵满山终于可以看清楚他们的长相,他们有的穿着褂子,有的穿着粗布的衣衫,但却都显得十分凌乱,有的只剩下了半截。他们都低头沉默不语,足有百十号的样子。
赵满山打算往一旁躲避一下,可却突然发现,脚下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他用力挣扎了几下,都无济于事。而此刻,那群人已经到了面前,但在他们的眼里,赵满山仿佛并不存在,又好似只是透明的一般,他们就这样往前走着,穿过了赵满山的身体。
赵满山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憋闷,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伸进了胸膛,抓住了心脏,紧紧的攥住。每有一个人从自己的身上穿过,浑身上下便会抽搐一下,脑海中便会闪出一幕幕自己从未见过的场景。耳朵里会发出滋滋的响声,那响声里有痛苦的哭叫,有悲伤的哀嚎,有卑微的乞求。
每有一个人从他的身上经过,赵满山都要在这一瞬间感受到这个人所有的苦楚,这让赵满山一时之间痛苦不已,他甚至想到了就此死去,让自己的灵魂就此消散在空中,不必再经历世间的一切磨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人都已经过去了,他只觉得双膝一软,扑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胸口憋闷的感觉犹在,他的脸憋的通红,仍旧不能呼吸。
就在此刻,天空中,轰隆隆的响起一声巨雷,一道紫色的闪电,在一瞬间,把眼前的一切照亮。脚下的大地瞬间的旋转了起来,越来越快,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在高速的旋转下,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这让还没缓过神来的赵满山,感到一阵阵的眩晕,一股温热又酸涩的东西,从胸口向上反一下子就顶到了喉头。他再也忍不住,一张口,哇的吐了出来。吐出来的竟然都是暗红色的血。
喷出来的血撒在了眼前的地面上,唰的一下便渗了进去,仿佛是干旱已久的沙漠,只见到了星星点点的水滴。
可不一会儿的功夫,赵满山却惊讶的发现,眼前的地面上竟然长出了一颗细嫩的叶芽。那棵草芽特别的小,还只是鲜嫩的淡黄色。不过他正在奋力的挺直腰板,努力的从干燥的土壤之中,伸展着腰身。
赵满山似乎可以听到他那幼小的躯体之中,发出轻微的咔咔的声响,或许这就是生命的声音。
不知不觉的,他已经长了两三寸高,嫩芽变成了叶子,用力的向四外伸展。他在迅速的长高,慢慢的开枝散叶,很快便长成了一株树苗。
这是棵树苗十分的细嫩,像是一个不谐世事的孩子,不过他仍在迅速的生长,用尽全力的伸展着叶子。
最终赵满山眼睁睁的看着他长成了一棵大树。
而此刻,滴滴嗒嗒的下起了雨来,雨水敲打在这棵树的叶子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落在赵满山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十分的舒服。赵满山抬头看去,眼前的这棵树的树梢上,竟然开了一朵花,这朵花十分的奇异,只有两片花瓣儿,天是红的,红的像血,一片是白的,白的像鹅毛。
两瓣花瓣儿向两面卷曲,最终慢慢的枯萎凋落,刚出生长在中间的果实。这果实赵满山从没见过,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我是慢慢的长大,最终长成拳头大小,天上的云彩慢慢的散去了,露出了一丝阳光,阳光照射的这个果实上,竟然散发出七彩的光芒。空气中飘满了馨香的味道,那味道十分的诱人。
赵满山抬头看着这颗果子,竟然裂开嘴笑了,伸出手来,抱住树干,慢慢的向上攀爬,他打算爬到树梢上去摘下这颗果子。
刚爬了一半,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这棵树在狂风中来回的摇摆,发出咯吱的声响,赵满山用力的抱着树干,让自己的身体牢牢的贴在上面。可风越来越大,树枝摇摆的越来越厉害,赵满山的身体随风摇摆,抱着树干的手越来越松,眼看着就要跌落下来。
赵满山害怕极了,他低头看去,突然发现自己离地面十分遥远,似乎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爬上了云端。要是就这样跌落下去,必将摔得粉身碎骨。他抬头看去,那个五彩的果实就在自己头顶不远的地方,自己再往上爬几步,就可以把它握在自己的手里。等下这颗果实,也随着这棵树的摇摆而来回的摇晃,只要再一用力,有可能从枝头上脱落,掉在地上。
赵满山顾不得一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慢慢的往上攀爬,可他每爬一步,这树的摇晃便猛烈一分。
“呜呜……”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两声鸣叫,这声音他知道,是野狼在叫唤。他低下头循声望去,群野狼从四面八方窜了过来,迅速的聚拢在这棵树的下面,他们围成一团,迅速的向中间靠拢,低着头,用力的顶着树干。
越聚越多,下面也是黑压压的一片。后来的跃上之前那些野狼的后背,都一样的围拢着树干,拼命的用头顶着。这样一层层的,这棵树包裹了起来。
渐渐的,一切平静了下来,这颗参天的大树也已不再摇晃,而赵满山却眼睁睁的看着下面的那些野狼的身体慢慢的僵硬,最终变成了黑色的石头。他们仍旧紧紧的包裹着这棵树,即便现在狂风大作,但在这些黑色石头的加固之下,这棵树稳稳当当的,不再摇晃。
赵满山惊呆了,他无法解释自己看到的一切,抬头看去,那颗果子仍旧放射着五彩的光芒,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摘这颗果子,此刻已经没有回头之路。
向上爬,终于来到了树梢上,一抬手,便把那颗果子抓在手里,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感觉顺着那颗果子沿着自己的手臂,一下子袭遍了全身。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好似夏天里蓝蓝的天空上,那一朵悠闲的云彩。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飘荡的,眼前是绚丽的五彩的光芒,那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土地。空气中飘荡着花草的香味,耳朵里响着鸟唱蝉鸣。他觉得愉悦极了,似乎一切已不再重要,善与恶,生与死,怨与德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赵满山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着了。
“嘿嘿嘿……爬南山,上北坡,活人死,死人活”
一阵熟悉的叨咕声传入他的耳朵,赵满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这才发现,自己趴在一个人的后背上,正迈着步子,飞快的奔跑着。不多问,赵满山知道这个人就是李文利那疯疯癫癫的兄弟李文学。
四周是一片荒芜的草地,李文学飞快的奔跑着,趟着地上的枯草,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很快,前面出现一条小溪,小溪的对面是一片树林,赵满山记起来了,这正是自己熟悉的刘家镇,越过这条小溪,穿过这片树林,就到了村落之中。
果然,李文学就这样背着他来到了一户宅院门口,这座宅院有些破旧,院门也坏了一半。不过宅院的西面,没有人家了,赵满山知道,这应该就是刘老二的宅院,而应该是自己出生的地方。
李文学纵身一跃,跳过了那低矮的破旧的木门,三步两步的跑到屋子前,蹲下身子,把他放在地上,此刻的赵满山,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阵的酸软,没有一丁点儿的力气。
文学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着他,裂开嘴,嘿嘿的笑了一阵,转过头,撒腿就跑出了院子,一晃就不见了。
前几天,李文利突然的锁上了杂货店的门,给他的疯子兄弟,消失在刘家镇人们的视线之中,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李文学为什么又突然的出现了呢?
赵满山此刻已无暇顾及这些,而是挣扎着爬起了身,推开了门,蹒跚的进了屋子。
屋子里满是灰尘,到处都是破败的景象,好像是荒废了多年没人住过一般的凌乱,他扑通的一声倒在了炕上,甚至都没来得及脱掉鞋子和衣服,扯过了一旁的满是尘土的毯子盖在了身上,蜷缩着闭上了眼睛。他觉得特别的疲惫,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因为他心里清楚的知道,醒来之后,有一件重大的事情在等着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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