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驳状师许逊说命案

2018-07-12 作者: 西门瘦肉
第25章 驳状师许逊说命案

葛郎泰红着脸对其夫人说:“娘子,我……”

他夫人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许逊见识到了大状师邓研的厉害,发觉邓研园客两人的说法看起来都能自圆其说,实际上多是猜测,现在寡妇证明葛郎泰没有作案时间,那么葛郎泰肯定是冤枉的。但,马俊不一定也是冤枉。按照园客和邓研的推导逻辑,许逊也能提出一个新鲜的设想。他一拍惊堂木,说道:“马俊,你说你本月初九收到一张纸条,约你到野猪林见面,把纸条呈上来给本县瞧瞧。”

马俊将纸条从袖子逃出来递给捕头张,捕头张递给许逊。

许逊见纸条上面的字迹,倒也工整,只不过纸条像是被撕了一半。他问道:“你可认识,这是谁的字迹?”

马俊答道:“我对字迹没什么研究,除了简单的记账,不认识多少字。”

邓研却说:“有可能是葛郎泰的字。”

园客拦住要发飙的葛郎泰,笑道:“我却认为是马俊的,虚构一个黑衣人,转移许大人的注意力!”

眼看两拨人又要吵起来,许逊提前打断他们的话头:“闲言少叙。马俊,葛郎泰,你们二人各自把纸条上的内容写一遍,是不是你们写的字,便一目了然。捕头张,笔墨伺候。”

捕头张连去书房,给人端来笔墨。马俊葛郎泰二人毫不犹豫,抄写一番。

许逊观察两人写字的模样,对马俊说:“原来你是个左撇子。”

马俊低声说:“是的,打娘胎带的。”

仔细对比之下,纸条上的字迹和两人的字迹完全不同。

许逊摸着祸斗的头,说:“看来不是你们俩写的。”

围观群众中站出一人来,说:“大人,纸条上的字迹,我认识。”

许逊定睛一看,原来县里的生意人梅敬。

梅敬从怀里掏出一小卷布,说:“大人,当年我从外地回来,胡神算给我算了一卦,将卦辞写在布帛上赠与我,我一直带在身上。我把卦辞拿出来,和纸条做对比,大人便知道是谁的字迹了。”

许逊接过布帛,看到上面写着:“逢涯切莫宿,逢汤切莫浴。斗粟三升米,解却一身曲。”正是胡神算的卦辞。许逊点点头,说:“两相对比,的确是胡神算的字迹。莫非唐燕是胡神算拐走?”

马俊葛郎泰等人都陷入沉思,没想到案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许逊又让捕头张把砍死胡神算的菜刀呈到公堂之上,说:“凶器乃菜刀无误,这上面有马俊的血痕,也有胡神算的血痕。其实这上面还有唐燕的痕迹!”

马俊一愣,问:“大人,何出此言?”

许逊笑道:“令夫人酷爱胭脂水粉,一身浓香扑鼻。前段时日,我家祸斗闻了你夫人的衣裳,导致熏坏了鼻子,祸斗对这香味印象深刻。那日见到你晕倒在野猪林里,我家祸斗对着菜刀狂叫不止。我捡起来闻了闻,的确有一丝丝香味。所以,本县猜测,在菜刀砍死胡神算之前的三天时间里,令夫人应该用过这把菜刀。”

马俊皱着眉头问:“我夫人用过?”

许逊用两根指头拈着菜刀柄,说:“正是,用过,起码是摸过。刚才园客和邓研两位大状师都提出了他们的设想。也可以说还原了两个犯罪故事,基本上也能说得通。不过,本县通过这把菜刀和胡神算的字条,突然想出了第三个犯罪故事。本县说出来,你们看有没有道理。”

众人面面相觑。

捕头张大声说:“你们不知道,县令大老爷绰号故事大王,喜欢编故。我去搬桶水,给大家洗耳朵。”

许逊问:“干啥?”

捕头张说:“洗耳恭听啊。”

许逊咳嗽两声,说:“依本县看,故事是这样的。马俊常年在外奔波,夫人唐燕难免孤单寂寞。后来马俊认识了胡神算,经常请先生到家中做客,一来二去,两家人便混熟了。这些情节,园客相公也推测,本县基本认同。”

“英雄所见略同。”葛郎泰拍马屁说。

许逊走下堂,来到马俊身边,盯着马俊说:“从初六开始,本县的观点和园客相公的观点就分道扬镳了。初六晚上,你发现了唐燕和胡神算的奸情,大声责骂唐燕,甚至殴打。唐燕激愤之下,拿起菜刀护身,差点砍中你,唐燕害怕你报复,慌忙离开家。你没追上唐燕,恨恨回来,找不着唐燕,便来报官。”

“大人,冤枉啊!”马俊赶紧叫屈。

“莫慌,就当是听故事。到了初九晚上,你收到胡神算的纸条,于是确定唐燕投奔了胡神算,胡神算趁机敲诈勒索。你十分愤怒,前去野猪林找胡神算算账。你见到胡神算气昏了头,当即拿刀砍他。砍死之后,你非常害怕,知道杀人偿命,你不愿意成为通缉犯,因此想法设法洗脱自己的罪行。”

“什么办法呢?”葛郎泰又来捧场。

“苦肉计,拿刀砍自己,谎称有黑衣袭击。这个黑衣人可能是胡神算,可能是葛郎泰,也有可能是其他人,谁都不会想到和这个黑衣人其实就是他马俊本人!”

“大人,我觉得马俊不会砍自己!”一直闷不吭声的老仵作李英突然说。

“老仵作有何见解?”许逊笑道。

李英朝许逊拱拱手,走到马俊身边,说:“马俊相公,还请你脱掉上衣,露出你的伤口。”

马俊望向邓研,邓研点头示意。马俊这才脱掉上衣,刀疤触目惊心。

有小媳妇儿咽着口水说:“呜呼,好发达的胸肌。”

李英用手比划着许逊左胸的伤口,说:“马俊相公胸口上的刀伤,是从右上往左下砍。如果马俊相公砍自己,应该是左上往右下才是。”

许逊没说话,马俊点头称是。

许逊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下,又伸出左手,笑道:“一般人砍自己,的确是左上往右下。但是,马俊相公刚才说过,他是个左撇子。他用左手拿刀砍自己,不正是右上往左下吗?”

马俊脸色骤然惨白。

“马俊,黑衣人就是你自己,是你杀了胡神算!菜刀,纸条,便是铁证。园客邓研二人提出的猜测,正好也映证本县的设想。马俊,需要辩解什么吗?”

马俊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欲言又止。

捕头张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难怪老爷问我,凶手知道自己被抓住时会做些什么,我说要么拉仇人下水转移视线,要么减轻自己罪责。原来马俊是选择拉人下水。如果确定判葛郎泰杀人,那么马俊自然无罪了。”

许逊微笑,不置可否。

这时马俊长叹一声,说:“果然瞒不住许大人的法眼。胡神算的确是我杀的!”

众人一片哗然。

“但,我是自我防卫!”马俊强调后半句。

“哦豁?还有第四个故事?”许逊夸张地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马俊目光从众人面前扫过,缓缓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前段时日,我见胡神算算卦极准,便与他结为好友,他经常到我家来做客,我以为他是来造访我,谁知是觊觎我夫人,两人眉来眼去。我听邻居提过,但是不敢相信,一直自欺欺人。后来我发现了他们的奸情,但是家丑不可外扬,我一直隐忍不发,不敢找胡神算问罪,只好朝我夫人发火,在外人面前,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葛郎泰说听到吵架,却也不假。”

葛郎泰从鼻子里说:“哼,你们还不相信我趴窗户听墙根的技术!”

“初六那天,胡神算说我三更时分有血光之灾,让我好好提防。胡神算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算卦的确很准,我非常重视,彻夜未眠,忍不住又责骂我夫人。到了三更左右,胡神算不声不响来到我家。我问他怎么进来的,他说看到个黑衣人,似乎要来杀我,所以特地来保护我。我信以为真。”

梅敬问道:“难道不是来保护你吗?”

马俊极为不屑,道:“黄鼠狼给鸡,额……”马俊觉得“鸡”形容自己不合适,强行转移话题:“哪知我夫人摸出一把菜刀砍我。还好我反应敏捷,躲过这一刀,并且把刀打在地上。不曾想胡神算捡起菜刀,又来砍我。但是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练了一些武艺,他奈何不了我。他见一时打不死,果断转身就跑,我捡起菜刀去追,但是没追上。回来后,却发现夫人不见了。”

许逊问道:“那你为何不报官?”

马俊叹了口气,道:“家丑不可外扬啊。哪个男人愿意四处宣称说自己戴了绿帽子?三天后,我收到胡神算的纸条,上面写着约我到野猪林见面,还让我带三根金条给他,如此他才把夫人还我。我虽然痛恨我夫人,但是一夜夫妻百夜恩,我还琢磨着破镜重圆,于是带着金条去见胡神算。见面后,胡神算假惺惺的客套,说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暗中提防。果然,他拿匕首出来刺我。我早有准备,将菜刀带在身上,为了自保,展开反击。”

他想到这一幕,后怕不已,喘了口气才接着说:“打斗之间,我把他匕首打掉了,但是他抢走了我的菜刀,并且砍了我一刀。我害怕极了,又把菜刀将抢过来,乱砍乱杀,不小心把他砍死。我害怕大人判我死罪,便伪造现场,当做是别人嫁祸我的样子,编织黑衣人的谎言,又把纸条撕了一半,用来嫁祸虚构的黑衣人。没想到梅敬兄弟认识胡神算的笔迹,大人又发现了我是左撇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只好承认我是杀人凶手,但我是自卫的!”

邓研吃了一惊,责怪道:“你为何不早点说实话?”

马俊满脸歉意,说:“我想试探一下您的能力。”

“岂有此理!人命官司,岂能儿戏!”邓研拂袖,非常生气。

许逊冷冷一笑,大喝:“错,他到现在都没有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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