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太守此言一出,在场诸人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认为贾太守是个贪得无厌的贪官,草菅人命刮地三尺是家常便饭。他号称是当今权臣贾充的亲戚,百姓不知是真是假,只看到贾太守连连升官。许逊却是难得一见的清官,一心只为民做主,从不贪赃枉法,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穷得招待客人只用小杯子倒茶。而贾太守此番话却表明,许逊是贾家某人的干爹?这两人难道是一丘之貉?
许逊颇为吃惊,问:“干爹?我当了何人的干爹?我怎么不知道?”
贾太守哈哈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一年前,我儿媳妇临时生产,没有产婆接生,还是许县令帮忙接生的。我儿便让我孙子认许县令为干爹,难道忘记了?”
许逊恍然大悟,说:“想起来了,确有此事。我这个做干爹的穷,买不起礼物,一直没去探望,惭愧惭愧。”
贾太守大度地说:“无妨,只要许县令心中惦记着有这么个孩子就行了。有空记得来玩哦。咱们走!”他带领家丁往王员外家中走去。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起来。
“许县令和贾太守竟然有这层关系?”
“天下乌鸦一般黑!”
“当官的都是一般模样!”
“许县令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官!我被骗了!”
“放屁!许县令对咱们咋样,心里没点数么?说不定是贾太守攀高枝,故意让孙子认许县令为干爹。”
“唉,这世道,真是让人看不懂。”
听到周围百姓的议论,许逊哭笑不得。不过他为人洒脱,行事凭乎本性。那日贾太守儿媳生产在即,人命大于天,他懂得医道,定然要出手相助,不管是贾太守的儿媳还是贾太守的夫人,不管是杀人犯的老婆还是王爷的王妃,他都会帮忙。不同的人,便区别对待。那刚刚出生的小孩子和贾太守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生命,许逊自然不会见死不救。至于认干爹,他也是顺口答应,没有想太多。哪知这贾太守利用这个做文章,打击许逊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拉许逊下水,无耻之极!偏偏贾太守的这番言论颇有效果,人们看待许逊的眼光都不同了。
许逊懒得解释,打算回家。
祸斗非常不满百姓对许逊的态度转变,愤怒地叫了两声。
“许大人!”园客突然叫道。
许逊回过头来,望向园客,笑道:“怎么,园客相公也认为我与贾太守是一路货色么?”
园客摸出一把纸扇,潇洒打开,说:“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只不过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百姓的口水有时候能淹死人。还望许大人冷静冷静。”他走到许逊身边,边给许逊扇扇子边说:“万一百姓有冤枉你怪罪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我会找机会和大家解释。”
许逊心中一暖,说:“多谢!园客相公总是让我刮目相看,没想到你和皇后搭上了关系……”
园客神秘兮兮地说:“皇后出身杨氏,我奶奶也姓杨,和皇后的爷爷曾经是一个村的,我通过这层关系慢慢搭上皇后,再把五色彩衣送给皇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身怀重宝,不找个靠山的话,肯定有人来找我麻烦,这是血的教训啊。”
许逊想起五色香草一案,心中感慨颇多,说:“胡班一案,疑点甚多。园客相公才思敏捷,得多多帮我才是。”
园客说:“当年许大人帮我洗脱冤屈,我自然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许大人有何不解之处,不妨说说出来共同参详参详。请,屋内一叙。”
许逊道:“请!”
园客谢白露夫妇爱花草如痴,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芳香扑鼻。许逊闻到众多花香,只感觉神清气爽,郁闷之情一扫而空。谢白露给许逊泡了杯花茶,感谢他的提醒和维护之意。
寒暄片刻,许逊便把对贾太守此次旌阳县之行的诸多怀疑说了出来,尤其不明白为何贾太守催促着他赶紧判案。
园客略作思索,说到:“朝廷每年春末夏初之际,各地太守及以上的官员便要上京述职,想必贾太守也到了考核政绩的时候。他治下旌阳县出了命案,肯定越早结案越好。他的政绩也越好看。如果是长期悬而未决,未免影响他的考核。其他县的县令每次到了考核前夕,都抓紧时间结案,哪管有多少冤假错案,反正到时候升官或者调任他处,屁股一拍走人便是,百姓死活只是政绩上的一串数字而已。只有咱们旌阳县不同,许大人每件命案都讲究证据确凿,耽误了太守大人考核,许大人本身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嘿嘿,所以贾太守急了,亲自来催促。”
许逊嘿嘿笑道:“原来如此。不管他如何催促,我都慢慢调查断案。”
次日,贾太守又来县衙,催促许逊赶紧结案,不然他就自己写判词,判胡班一个杀人之罪。许逊自然不同意。贾太守又暗示许逊,如果早日结案,他就给朝廷多说许逊的好话,给许逊升官,许逊充耳不闻。到最后贾太守恼羞成怒,一拍公案,喝道:“许县令,胡班杀人人证物证俱全,凶器就在他身边,人人都听到他亲口扬言要杀曹谋,你为何迟迟不肯结案?莫非胡班给了你好处?”
许逊哑然失笑:“贾太守,那胡班比我还穷,哪有什么好处给我?”
贾太守威胁到:“你还有两天时间,还不结案的话,我就请朝廷派人过来帮你结!”
许逊慢悠悠地说:“人命大于天,不得不小心行事。”
贾太守拂袖而去。
许逊也没闲着,带着祸斗和捕头张去胭脂店曹老板家中搜查。曹老板姓曹名谋,似乎寄托着长辈让他当谋士的愿景,只是曹老板从事商贾,与权谋无半点关系。曹谋的家就在旌阳县城内,和尚舞会所距离不远,走几步路就能到。
两人来到曹谋家中,发现曹谋是个光棍,爹妈早死,家中只有两三个奴仆。如今主人已死,奴仆们不知所措。许逊命人把何伯请到旌阳县来,又找了一些平常与曹谋来往较多的人,一起询问,得知曹谋今年三十五岁,十年前曾经娶了个老婆。因为曹谋常年经商不在家,夫人寂寞难耐,红杏出墙,被曹谋发现。曹谋把夫人赶回娘家,从此再未娶妻,一直打光棍打到现在。他没有孩子,也没有其他亲戚,人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虽然有一份偌大家财,但是无人继承。
何伯问道:“许大人,这曹老板没有继承人,家财又很丰厚,不如让官府掌管,再请个掌柜的管理,每年的利润用来修桥铺路,如何?”
许逊大赞:“甚善!不过在接管之前,我还是要细细搜查一番,看看能否找到和曹谋遇害的东西。你们都不要插手,让我们衙门的人来。”许逊让捕头张安排几个兄弟来检查,许逊本人也仔细查看曹谋的所有账册以及往来书信。
过了半日,捕头张找到一处暗柜,从暗柜里翻出一些财物,除了金银珠宝之外,还有几封信件,奇怪的是信件不是曹谋收发的,而是贾太守家来往的信件。捕头张把这些信件给许逊看,并说:“那日贾公子说家中失窃,小偷藏到尚舞会所当中,但是没找到。莫非失窃的是这些信件?小偷是曹谋?”
许逊也想起一件事,说:“我问过贾太守家中丢失何物,他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倒也不错。这些信件的确不值钱。但是曹谋偷这些信件是为何?”许逊细细查阅,发现这些都是贾太守和京城某些官员的来往,打探事局,互攀交情,还有一些利益相关的交易,对于贾太守这等级别的朝廷官员来讲,再平凡不过了。他还是不懂为何曹谋要偷这些东西。
莫非曹谋之死和这些信件有关?和贾太守有关?
贾太守如初心急催促结案,难道是想掩盖些什么东西?
许逊陷入沉思当中,察觉胡班和曹谋身上肯定还有什么秘密没有交代,究竟是何隐秘之事呢?这案子不简单啊!许逊有种预感,胡班杀人会牵扯许多人许多事,到时候事情还可不可控,那就不好说了。捕头张又将曹谋的所有东西翻了一遍,再无其他发现。不知不觉天就黑了。许逊还想去胭脂店里勘察,却收到家中小厮带来的书信。这小厮是许逊豫章郡的老乡,早年间豫章郡发大水,小厮一家人被淹死,只剩他一个,周夫人见他可怜,又聪明伶俐,便收在身边。小厮也姓许,但是没有名字,许逊见他生长在洞庭湖边,便喊他许洞庭。
许洞庭气喘吁吁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老爷,刚刚收到一封信,夫人让我给您送来。”
“辛苦了。”许逊接过信件,封口还在,许洞庭和周夫人都没拆开。他点点头,看到上面写着:贤弟许逊亲启。落款是司马颖。许逊暗想,司马颖给我写信作甚,难道待在成都不好玩,又想来旌阳县一起破案?
他拆开信件,迅速读完,信件末尾写着“事关重大,阅后即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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