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逊深知捕头张虽然是个粗鲁汉子,但并不仗势欺人,从不欺凌弱小,因此不担心他揍账房先生张璞泄愤。他朝着飞奔出门的捕头张送了一句:“注意斯文,不要在董贞面前丢了形象!”
胡班瞧见许逊,热情招待许逊入座,给他倒茶,感谢许逊的救命之恩。如果放在贾太守当县令的时候,胡班早就被砍头了。
许逊笑道:“这是分内之事。以后莫要再去逛妓院了。你娘子不能怀孕是因为身体虚弱,药物调养才是正途知道么?”
胡班红着脸说:“知道了,我买了许多人参当归,都给我娘子补身体。反正我俩很年轻,来日——方长。”
许逊闲聊了一阵,也打算去河边看龙舟。刚刚起身,他就看到一个妙龄少女走进店中。许逊眼前一亮,见这姑娘明眸皓齿清新脱俗,就算放在美女如云的皇宫也会灿烂夺目。许逊心想,如此佳丽,根本用不着胭脂水粉,她来这作甚?
只听到少女朝胡班喊道:“胡大哥,我爹爹呢?”
胡班说:“玉儿啊,你爹陪着董贞去看龙舟了。这是我们的许县令,还不行礼?”
少女连忙行礼,道:“张玉儿见过县令老爷。”
许逊笑道:“不用多礼,你是张璞的女儿吧?真是亭亭玉立。”
张玉儿倒也不害羞,调皮地眨眨眼,接着跑出去找张璞了。
胡班介绍张璞长得不咋地,尖嘴猴腮,一脸麻子,生了个女儿却是天姿国色。听说临县德阳县的刘县令和张璞是至交好友,两家定了娃娃亲,等到县令之子成年,便就安排两人结婚。张璞穷苦一辈子,只要张玉儿嫁过去,攀上县令这样的亲家,以后就转运了。
许逊不同意胡班的想法,说:“我也是县令,我家却比你家还穷……”
胡班笑道:“天底下所有的县令里,只有您是最穷的,这说明您两袖清风,是最清的清官啊。”
许逊摇摇头,指着祸斗说:“我每个月的饷银挺丰厚,但是这厮胃口大,饭量等于十个我,我是被他吃穷的。”
祸斗得意地叫两声。
……
德阳县和旌阳县只隔着一条河,名叫落星河,据说当年有星星坠入河中。许逊正是在落星河边遇到了胡班。今日的龙舟赛便在这条河上举行。许逊来旌阳县久矣,还没到德阳县去过,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拜访拜访临县的同行。他见胡班还要开门做生意,便带着祸斗去看龙舟。
出城之后,许逊又走了三里地,竟然听到捕头张的声音。捕头张大声嚷嚷,似乎在和什么人吵架。许逊加快脚步,在大路上看到捕头张、董贞和她的女儿,张玉儿以及一个脸上十来颗麻子的中年男子,想必这就是账房先生张璞。
众人见到许逊,都停下脚步打招呼。董贞红着脸,对许逊说:“大老爷,他们一直吵架,您劝劝他们吧。”说完拉着女儿快步走开。
许逊笑道:“捕头张,你干什么呢?”
捕头张气愤地说:“凡是都讲个先来后到,我先看中董贞的,他非要跟我抢。”
“张老弟,这种事情可不讲顺序啊,只讲实力,看谁能讨董贞欢心。”张璞辩解道。
捕头张哇哇大叫:“不公平,你个账房先生,天天跟董贞写情诗,欺负我是个大老粗。我只会讲黄色笑话,董贞当然更喜欢你了。”
张璞偷笑道:“你也可以找许县令学文识字啊!”
捕头张叫到:“他娘的让我拿笔写字,还不如让我上阵杀敌。你马上就是隔壁刘县令的亲家了,身价倍涨,到时候找啥样的婆娘找不着啊,非要跟我抢。”
张璞正色说:“这跟身份地位无关,就算我现在是丞相,我也喜欢董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捕头张气呼呼地摸了把自己络腮胡子,突然指着张玉儿说:“你要是追求董贞,我就追求你女儿,反正你说的,君子好逑!”
张璞这才急了,说:“那不行,这不是乱了辈分么。再说了,我家女儿许配给了刘县令的公子,你等下辈子吧。”
张玉儿也小声说:“你太老了。我不喜欢。”
捕头张一愣,问许逊:“老爷,我真的很老么?我才二十六岁,不是四十六!我不管,自由竞争,反正还没嫁出去……”
张璞见捕头张是个愣头青,连忙拉着张玉儿回家。
许逊笑道:“你这么凶,把人家董贞吓着了!”
捕头张交道:“人家哪里凶了?人家明明很温柔……”
许逊和祸斗同时打了个寒颤。
花分两朵,各表一枝。却说张璞在回家路上怪罪张玉儿不该出来抛头露面,一个姑娘家最好是坐在家中绣花。这一出家门就被捕头张看上。幸好贾熊已经被乔采所杀,如果贾熊看中张玉儿,那玉儿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张璞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张玉儿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到家之后,张玉儿摸出一封信,说:“爹爹,刘县令……”
张璞边拆信边说:“叫刘叔叔,刘县令何其生疏!”
张玉儿翘起小嘴,道:“哦,刘叔叔寄来一封信,我想喊您回来看信的。人家才不是出去闲逛呢。”
张璞笑道:“一封信嘛,回来就看就是了,何必出来喊我呢。我看看写的什么。”
刘县令在信上说,邀请张璞和张玉儿明晚到德阳县一叙,刘公子明年就成年了,所以找个时间谈谈婚期。两人也许久未见面,约在一起喝几杯酒。张璞大喜,道:“玉儿啊,明天好好打扮打扮。以后嫁到刘家就衣食无忧了,也不会受人欺负。”
张玉儿却不如何高兴,说:“爹爹,这么多年了,刘叔叔从来没有救济过咱们,以前也没听你说过他。只是前两年我长大了,大家都说我好看,他才来找你,想必是冲着我的美貌而来,而非冲着你们的兄弟情义。”
张璞脸色一沉,喝道:“胡说!我与你刘叔叔义结金兰,一起磕过头。只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来往比较少而已,又不是酒肉朋友。你要记住,这类想法切莫在刘叔叔面前表露出来。你爹我穷了一辈子,不能再让你受穷。”
张玉儿闷闷不乐,去厨房烧火做饭。
张璞拦住她,让她好好休息,他去做饭,免得油烟有损女儿的美貌。张玉儿看在眼里,百感交集。
次日,张璞在胭脂店待了一个上午,然后找何伯告假,下午带着女儿去德阳县商讨大事。众人都恭喜他下半辈子有了依靠。他回到家中,督促张玉儿梳妆打扮。他本打算雇马车过去,但是舍不得马车钱,步行过去又怕累着女儿。
张玉儿见父亲犹豫不决,贴心地说:“爹爹,咱们走过去吧,就当是踏春看风景。”
张璞感叹道:“那就委屈你了。唉,都怪爹爹没用,不会挣钱。”
父女俩人便就出发。两人出城,走了一个时辰后,路上已无多少行人。张玉儿说有些累,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张璞瞧见不远处有座山神庙,便到庙里休息。
来到庙中,张璞看到供桌上立着一尊山神像。他打量了片刻,赞道:“做这山神像的匠人真是好手艺,高大威猛,又英俊非凡,偏偏栩栩如生,就跟活的一样。听说当年蜀国的赵云赵子龙白袍银铠人中龙凤,这樽山神像也不亚于赵云啊。”
张玉儿也来到山神像面前,抬头仰望,说:“爹爹,刘叔叔家的公子长得怎么样,有山神这般英俊么?”
张璞笑道:“你未来的夫君长相一般,肯定没这么英俊了。但是,男儿嘛,有才华有气度即可,要那么好看作甚,又不是女儿身。”
张玉儿仔仔细细打量着山神像,痴痴地说:“我要是能嫁给山神就好了。”
张璞随口说道:“傻孩子,又在说胡话了。就算你和刘公子没有婚约,你也不能嫁给他啊。这个是个山神像,木头做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山神的故事都是百姓编的,又没有真的山神。”
张玉儿问道:“如果真的有山神呢?”
张璞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果真的有山神,而且山神还提着彩礼来娶你,我就答应他。好了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继续赶路要紧。”
张玉儿嗯了一声,随着张璞走出山神庙。走了几步路后,张玉儿突然惊叫,接着摔倒在地。张璞连忙回头,扶起张玉儿,问:“怎么了?”
张玉儿指着脚踝说:“脚扭了,好疼,走不动路了。好疼,呜呜呜呜。”她疼得哭了起来。
张璞掀起裤脚一看,果然又红又肿。他不由得十分焦急:“答应了你刘叔叔去他家,这放了鸽子,恐怕不太好。你还走得动么?”
张玉儿哭得更厉害,叫到:“我都肿成这样子了,你还要我走路!你不是好爹爹!你就这么着急把女儿嫁出去吗?呜呜呜,要是娘亲还活着,肯定不会这么对我!”
张璞只得说:“算了算了,不去了,我写信给他说一声。我背你回家吧。”他背起女儿往家里赶,到家后忙着照顾女儿上床睡觉休息。谁知张玉儿似乎中邪了,躺在床上大喊大叫,不停说些谁都听不懂的胡话。张璞连忙去请大夫,等把大夫带到张玉儿旁边,他看到张玉儿还在说胡话,双目无神,面色潮红,神志不清。
大夫皱紧眉头说:“只怕是你女儿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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