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逊保持住镇定,微笑道:“老陈莫慌,你家闺女又是何时失踪的?失踪之前去过何处?有没有和人一起出去玩?”
做豆腐的老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昨天不见的。我住在城外的八角村,昨天进城给几家饭馆送豆腐,天黑后才回去。到家一看,发现我女儿不见了,一晚上都没回来。今天等了一上午,还是没见到人,所以急急忙忙往您这赶。”
许逊问道:“你家左邻右舍昨晚有没有见到你女儿?”
老陈说:“我问过了,他们说天黑之前还见过,天黑之后就不知道了,他们都进屋睡觉了。”
许逊又问道:“你家可曾遭窃?”
老陈想了想,说:“这个我说不清楚。我家的东西都好好的,家里藏着钱却不见了一些,但是没有翻动的痕迹,钱也没有被全部拿走。”
许逊眉头一皱,说:“难道是你女儿自己偷偷拿了钱走了?你女儿的衣服首饰还在家么?”
老陈说:“首饰也都不见了,衣服只剩下了一些。”
许逊松了一口气,把老陈拉到一边,悄悄问道:“你女儿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老陈一愣,反问道:“什么意思?”
许逊嘿嘿笑道:“你女儿失踪了,拿了一部分钱,又拿了衣服和首饰……如果你女儿有意中人的话,我就怀疑你女儿不是失踪,而是私奔。”许逊这两年来办了不少案子,见过好些个女子为了情郎私奔,固有如此一问。
老陈脸上露出一丝迷茫,说:“好像有,但是我不确定。我家虽然穷,条件一般,但是我女儿出落得水灵,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她经常帮我磨豆腐,别人都喊她豆腐陈西施。前些日子,我给我闺女攀了一门亲事,是城里乔员外家的公子。他家公子乔采在朝廷里做大官呢。我家闺女长得漂亮,倒也配得上。”
许逊暗想,那乔采心思深沉,位居高位,嫁过去之后虽然能享受荣华富贵,但是乔采未必是个好丈夫。他问道:“你女儿是什么意见?她愿意嫁么?”
老陈轻轻地哼了一声,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愿意不愿意?那乔采饱读诗书,如今又当上京官,前途不可限量,而且还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怎么说嫁给他也不亏。”
许逊笑道:“女儿心海底针,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暗地里可能把你骂了千百回。有别的人家来你家提亲么?”
老陈说:“有倒是有,但是都被我拒绝了。前些日子有姓褚的穷秀才来过我家两回,还给我家闺女写什么狗屁情诗,都被我烧了点柴火。上品无寒士,他读一辈子书也没用,除非有乔公子那样的能耐。”
许逊心中基本有数了,说:“走吧,去这个姓褚的家里瞧瞧。”
老陈瞧见许逊这般推断,不禁骂道:“这个王八蛋,拐带我闺女,看我不打死他!”
许逊笑道:“带路吧。”
许逊叫上祸斗,和老陈一起赶到褚秀才家中。老陈锤门大喊:“姓褚的,出来!”他叫了许久,里面都无反应。
邻居家一个老头走出来,说:“你们是谁?”
老陈气呼呼地说:“我来找姓褚的算……”
许逊拉住老陈,微笑道:“老先生,褚秀才在家么?”
老先生大声说:“不在家。”
许逊问道:“老先生练狮吼功的么?这么大嗓门?”
老先生笑道:“我耳背!别人说话大声,我也大声!”
许逊又问:“他家有其他人么?”
老先生依旧大声回答说:“没有,他父母双亡,跟着叔叔长大,后来叔叔也死了,成了个光棍。”
许逊暗叫不妙,对老陈说:“看来是真的私……那个奔了。不过不要紧,他们才走没多久,祸斗能够找到他们。”他一脚将褚秀才家薄薄的门板踹开,走进去一瞧,发现褚秀才家徒四壁,几乎没有值钱的东西。他翻箱倒柜,找了件衣服放在祸斗鼻子旁边,说:“祸斗老兄,又得麻烦你啦。”
祸斗摇了摇尾巴,耷拉个眉毛不肯行动。
许逊在身上摸了摸,说:“不好意思,今天身上没有肉,等会去老陈家吃豆腐。如何?听说大厨能把豆腐做出肉的味道。”
祸斗这才嗅鼻子,然后撒足狂奔。
许逊拖着老陈跟在祸斗后面跑。老陈跑得直喘气,跑了五里路之后,他实在跑不动了,累得差点吐白沫,心肺似乎要爆炸。许逊便让老陈慢慢走,他先去追,希望能追上褚秀才两人。
老陈只得同意。
许逊和祸斗跑到了没人的地方,都开始加速,犹如千里马一般。
跑了一个时辰,许逊瞧见了一个背着包裹的年轻人,一副读书人打扮。祸斗猛地扑过去,将年轻人扑倒在地,并且愤怒地嘶吼,口水溅了读书人满脸。读书人吓得魂飞魄散,不住挣扎。
许逊走到读书人身边,问:“你是褚秀才么?”
褚秀才只顾着阻挡祸斗的撕咬,没顾得上回答。
许逊喝道:“祸斗,且放他一马。”祸斗这才松嘴。许逊又问:“你是褚秀才么?”
读书人惊魂未定,说:“我是,啊,我不是。”
许逊突然伸手掐住褚秀才脖子,喝道:“混账!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圣贤教你扯谎么?我再问你,你是不是褚秀才?你要是不说实话,这条黑狗可不会再嘴下留情。”
读书人没想到许逊看起来文文静静一副斯文人的模样,一出手竟然如此凶狠。他瞬间涨红了脖子,嘶哑着说:“我是,我是!”
许逊松开手,往后看了看,还没发现老陈的踪影,于是转头问褚秀才:“我是许逊。我且问你,陈西施呢?你不是带着她私奔了么?人呢?”
褚秀才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说:“她,她走了……”
许逊问:“走了,走哪去了?”
褚秀才叹道:“唉,我的确是和陈西施相约私奔,只因她爹瞧不上我。昨晚,我带着陈西施趁着黑夜离开八角村,去投奔我一个同窗,如今他在京城当官。天亮之后,陈西施又说不想跟我去京城了,担心她爹不能照顾自己,担心她爹过不好,想回去留在她父亲身边。我百般劝说都留不住,只能任她去了。”
许逊问道:“那你怎么不回去?”
褚秀才说:“我回去作甚?她父亲把她许配给乔采乔公子,我回去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姑娘嫁作他人妇。唉,眼不见为净,我还是继续去京城,投奔我的同窗好友。”
许逊问:“陈西施是什么时候跟你分开的?”
褚秀才说:“天刚亮的时候吧。”
许逊盯着褚秀才的眼睛,问:“是么?”
褚秀才不敢直视,说:“好像是的。我脑子一团糟,记不清了。”
许逊冷笑一声:“卖布不带尺,胡扯!陈西施根本没有回去,你把她藏哪了?你包裹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书籍还是衣物?为何你背得这么累?说!”许逊最后一声怒喝,吓得褚秀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包裹也从身上掉下来。许逊听见包裹里叮当响,解开一看,发现里面居然都是铜钱。
许逊骂道:“好你个褚秀才!这些钱从何而来?是不是把陈西施卖了,得来的不义之财?”
褚秀才的脸变得煞白,带着哭腔说:“我没有。我们碰到强盗了,强盗觉得陈西施漂亮,抢过陈西施就跑。我一路追着,他们就给了我一些钱,打发我走人。”
许逊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喝道:“此时此刻,还在撒谎!哪个强盗这么好心,倒贴钱给你?我再问你,你把陈西施怎么了?”
祸斗适时地叫了两声,用以威胁。
褚秀才这才说实话:“许大人,我老实交代吧。昨晚我的的确确和陈西施相约私奔,天亮后陈西施确确实实想回家,但是被我劝住了。我说等我飞黄腾达之时,再回来看望她爹爹,并非老死不相往来。陈西施又被我劝住了。我们继续赶路。后来我们碰到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看他们穿金戴银,再看他们的马匹,就知道他们是有钱人。他们看到我们后居然翻身下马,其中一个人找我搭讪,说他是汝南王司马亮的人,正在为王爷寻找王妃。他们看陈西施非常漂亮,王爷肯定喜欢,所以想送陈西施去当王府选妃。”
许逊问:“你答应了么?”
褚秀才拍拍身上的尘土,昂着头说:“我自然是不同意。他们又掏出一些钱,还有一封举荐信,上面有汝南王王府的公章。他们在举荐信的开头写上我的名字,就意味着拥有汝南王的推荐,我可以拿着举荐信去汝南王王府当幕僚。只要能接近汝南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当今天下,几个人敢不给汝南王的面子?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他们,让他们带走陈西施。他们急着赶路,让我自己想办法去王府。陈西施对我破口大骂,我就当做是没听见。我背着钱赶路,走得比较慢,后来被您追上了。”
许逊又踹了褚秀才一脚,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辜负陈西施一片痴心就算了,还把别人卖了还钱。你就这么想做官么?”
褚秀才理直气壮地说:“想!不做官怎么出人头地?上品无寒士,那我就抱紧上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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