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雪球

陌羽墨和陌彦在王府的花园游览了一番，那个西域人也渐渐熟悉了本地的语言，便不再需要陌羽墨，于是，她便坐着马车回来了，一路上一直心里腹诽着皇族的人特别麻烦。刚刚回到自己院子，嬷嬷便笑盈盈地等在门口：“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去一趟呢。”

陌羽墨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眼角的余光，看到院子里的树后，有道黑影闪过。

小婳微微皱眉，没有开口讲话。清荷这丫头这一阵子总是监视着小姐，偏偏她又是三夫人那边送过来的人，若是处置了她，只怕别人会认为大小姐对三夫人不尊敬，可是总这么宽容着她，迟早也是个祸害。

陌羽墨却视而不见，只微笑着对小婳道：“小婳，你和嬷嬷陪我去就好，找个信得过的丫鬟，守在院子里吧。”

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自然要跟去，小婳从小就陪着陌羽墨一块儿长大，陌羽墨对她也是十分地亲近，小婳不易察觉地皱起了眉头，随后看见陌羽墨平静地望着自己，顿时心里明白了八九分，道：“小姐放心吧，奴婢一定找个靠得住的丫头看好院子。”

陌羽墨带着小婳，跟着嬷嬷，一路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刚到门口，便看到老夫人的院子少有地打开了大门，女眷们的笑声传出老远，陌羽墨眼睛眨了眨，快步走了进去。

大厅里，老夫人，三房的夫人们小姐们竟然都在，一个个都面带喜色，十分欢喜的模样，陌羽墨刚走进去，陌怜脸上戴着纱巾，隐约看出她微笑着站起来，道：“大姐，你看，大表哥人还没回来，给我们的礼物却先到了呢！”

陌羽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丫头们将一匹匹料子展开来铺在桌子上，织锦，绫罗，绸缎，绣幅，在大厅里如霞弥漫，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管事的管家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大少爷送回来的都是好东西，老夫人，您看，这是云州过来的金雀绸，光泽好，色正。这是成州织造府的胭脂香，颜色亮丽，染色匀称，听说是给太后娘娘做过衣裳的呢，这是林州的牡丹刺绣，那负责刺绣的娘子有织造仙子之称，还有这些是莫州的碧江霞，紫罗锦，宁州的海云红，玉楼绣，金丝莺羽黄，宫中的贵人娘娘们，身上就是这种料子，当真是叫人看花了眼呢！

大表哥和陌彦一样，常年在外求学，虽然可以走不少地方，可也不会无缘无故有这么多钱，带礼物回来，这些东西，必然是有人借他的手，向将军府施恩。

这个人不用说，陌羽墨也能猜到是谁。

陌怜垂着水润透亮的明眸，纤细的一双玉手，在织花的锦上轻轻抚摸，道：“外地的锦缎虽然不够富丽堂皇，也没有繁复的花纹，可这些料子，却是别有韵味，倒显得雅致许多。”

众人看着陌怜，只觉她受伤被治好以后，显得更加美艳，让人有一种快要融入这些锦缎的错觉，仿佛她就是一支锦上的花，那么精致那么娇贵，让人转不开眼睛。

陌羽墨被她的美丽一下子刺痛了眼睛，轻轻转开了双眼。有些人，天生就有白莲花的气质，神秘莫测的身世，得天独厚的美貌，她只要轻轻一句话，就能夺走别人辛苦经营的一切。

老夫人笑道：“这些颜色我都不能穿了，还是你们这些小姑娘，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吧。”

三小姐陌韵儿的脸上立刻露出喜色，盈盈站起来道谢，然后忙不迭地去挑选自己喜欢的花样。她的手好刚好就落在陌怜喜欢的那匹金丝绸上，似笑非笑：“二姐，这匹我很喜欢，颜色也很配我，我可以拿这一匹吗？”

陌怜微微一笑：“那就让给你吧。”

陌怜的表情，分明是很不情愿的，却还是要充大方，陌羽墨心中暗暗笑了一声，低下头喝茶，仿佛没看见一般。

陌怜的手又落在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缎上，谁知陌韵儿的手也同时落在了那一匹上，接连三次，这情形都是一样。

陌怜涵养再好，笑脸都一下子挂不住了。

三夫人却笑道：“怜儿是最体贴不过的，韵儿却还是个孩子，看什么都觉得好奇，你让着她一点，改明儿三婶送你一套首饰。”

她一点也不想要首饰，因为这种料子不常有的。陌怜的脸，气得几乎有点变形，却不好当面驳斥长辈的话。

陌羽墨垂下眼睛，这些布料都是大表哥带回来的，说是送给全家人，可实际上，陌羽墨的娘亲应该拿最好的，偏偏三夫人和陌韵儿都是脸皮厚的，这倒让陌怜说不出话来了。

三夫人却毫不在意，淡淡说道：“怜儿，不过是几匹布料，你若是看中了哪样，让大哥再带双份的回来就是了。”

她口气虽然淡淡的，话里的意思却是让自己的女儿压了陌怜一头。

陌怜脸色一变，她的丫鬟气不过，不免开口讽刺了一番。

三夫人和王爷赐下的小丫鬟在那边打太极，将军夫人却微笑着坐在一旁，目光落在陌羽墨的身上，看着自己的女儿，面上是掩饰不了的骄傲。

从陌羽墨的身上，她就算是安静地站着不说话，一点一滴释放出属于自己的气质，有锋芒而不锐利，缓缓地打动人。

就在这时候，陌羽墨抬起双眸，正好望进了将军夫人的眼睛，两人相视一笑，有一种淡淡的默契。

在陌羽墨救下了心儿之后，无疑与心儿的母亲秘密结成了同盟。这一点，三夫人却一无所知。她只觉得那两个妈妈办事不力，人还没死就丢进了水里，而心儿只不过是侥幸逃脱，运气比较好而已，并没想到是陌羽墨救了她。

满屋子的绫罗绸缎，金银玛瑙，看得人两眼放光，就连一向木讷的陌彦忍不住走上去翻看，只有陌羽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时候，老夫人突然道：“墨儿，你不要干坐着，也去挑选吧。”

陌羽墨笑了笑，站起来道：“多谢老夫人。”

陌羽墨刚刚拿过一匹粉色锦面缎细细看了一眼，突然一团风从帘子的方向窜了进来，随后听见有丫头惊呼一声，她猛然觉得绣鞋面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却是一只浑身雪白，长得很可爱的小贵宾犬，正得睁着无辜可怜的大眼睛看着她。

陌怜一双雪白的手伸手顺势抱起这小狗，笑道：“大姐，你怕狗吗？这是大表哥怕我养病的时候孤单寂寞，特意给我带回来的贵宾犬雪球，你看，它长得多漂亮啊！”

陌羽墨当然认得这只狗，前生，这只狗是陌怜的宠物，甚至随着她一起入宫，很是嚣张跋扈，还曾经把她儿子咬伤。

她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陌怜抱着雪球说的话：“大姐，我的雪球最喜欢在花园里晒太阳，可它不喜欢生人，你还是让太子别太靠近御花园了。”

长袖之下，陌羽墨握紧拳头，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怜儿妹妹，真是一只可爱的狗狗呢。”

在说话的片刻，她的心头已经生成了一条灭了它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