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时疫

为什么墨儿姐姐自自己回府之后便一直要这样心事重重？

为什么她这样算计来算计去，对谁都没有真心？

他有一个很强烈的感觉，陌羽墨这一刻看起来很像是在保护他，却并不是把他当做自己人，而是因为，她觉得暗处的帮助将来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墨儿姐姐，因为我们现在站在同一条船上，你才对我这样好吗？是不是一旦有一天，当我们不在同一阵线时，你就不会对我好了呢？也不会理睬我了呢？”

陌羽墨一愣。

这个陌彦，平时没有什么话，心思却是有点过于太敏感了，敏感到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不起，我没能好好保护你。”陌彦低低道。他不该说这些话的，让墨儿姐姐不高兴。

陌羽墨微微一笑，将他的手握得紧了些：“不，我不是因为咱们在一条船上，才对你说这些话，恰恰相反，我们长得很相似，我很心疼彦儿，所以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陌彦抬起眼睛，“这样没有心机的我，是不是太弱小，会给你带来麻烦？”

陌羽墨顿了顿，摇了摇头：“不会，彦儿最善良了。”

陌彦漆黑的眼睛望不见底：“墨儿姐姐直到此刻还要安慰我吗？”

“我说的是事实。”陌羽墨凝视着她，很认真地说道，“你是个胸怀大志的好少年，将来有一天，你会比我更聪明，会成为我的依靠。我没有亲弟弟，我把你当做我的亲弟弟是一样的，没有发现，我们两个长得很相似吗？”陌羽墨说到这里，凝眸一笑。

走廊下红色灯笼高高挂着，陌羽墨的眼睛那般明亮，令人没办法转移目光。

陌彦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墨儿姐姐，你真的那么恨陌韵儿他们吗？其实我娘和我提起过，她想要回娘家去看望外祖母他们，若是在那里开心，就买了宅子安顿下来，再也不回来了，到时候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你和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陌羽墨目光一片冰凉，她也想过好日子，可是让她离开这里，就等于要放弃报仇。她永远无法忘记当她被毒酒害死的日子，那鲜血从口中涌出的画面，那因为她而惨死的宫人所发出的惨烈屈辱悲痛绝望的声音，她全都记得，而今生，陌怜竟联合了三房大夫人母女，从来没想过要放过她。就算她肯放手，对方也不会任由她去过逍遥日子。

陌羽墨吸了口气，斩钉截铁道，“我不能原谅她们，所以，我绝对不会走，我要留下来面对。”

陌彦吃了一惊，抬起沉沉的睫毛，道：“墨儿姐姐。”

陌羽墨的眼睛眨了眨，眼底有一种深沉的悲伤在眼眸中蔓延开，让她变得更有些冷漠，也莫名的忧伤了起来，“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将陌彦的手紧紧握在手中，痛得他脸型都变了。

陌羽墨猛地松开她的手，仰头望向远处的天空，淡淡道，“宽容这种东西，我根本拥有不起，也不想拥有。”

她此刻的模样，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爆炸在空气中。

陌彦忽然觉得有种非常恐惧的气息从心底升起来，这样的墨儿姐姐，好像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捉摸不透，把握不了。他们是这么多年的好姐弟，竟然没有片刻的了解她，她的心底，一定隐藏着很多说不出口的秘密。

于是，陌彦突然上前，握住了她的胳膊。

陌羽墨微微惊讶地回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集，刹那间，陌羽墨的面容浮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陌彦忍下心头的悲伤，默默地注视着陌羽墨，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如果墨儿姐姐不走，那么，我也不会离开，在这里保护着你。”他的声音，细若蚊呐却非常坚定。

陌羽墨微微地动容，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听见一道尖叫声音响起。

一个丫头从不远处朝着他们飞奔而来，一路上撞倒了不少人，她的脸上满是惊慌失色，急匆匆扑倒在陌彦的面前：“不好了，不好了少爷，二夫人刚才，刚才回到院子里就突然晕倒了，好像，好像是感染了什么病。”

“二夫人晕倒了？”陌羽墨一怔，心头不知为何，突然浮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二夫人被确诊，感染了时下流行的病症。

老夫人听说了这件事，亲自去看望她，还特地请了宫里的御医给她诊治，想着让二夫人早点好起来。陌彦也是寸步不离，一直守候在母亲的身边，陌羽墨怕他也染了病，几次三番叫他去休息，可他都坚持不肯离开。

陌羽墨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希望二夫人能够尽快好起来。

一路穿过将军府的院子里朴素的青砖灰瓦，陌羽墨始终阴沉着一张脸。虽然大夫一再说，二夫人的病情有了起色，可是马上就是年关了，若二夫人的病情真的好转，她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能出门呢？

屋子里，所有的窗户上全挂着厚厚的窗帘，户外的阳光艰难地爬在窗帘上，由那些边边角角的缝隙中钻进来，屋里显得一片昏沉。不远处的窗下，放着一架古琴，只是上面落了许多灰尘，显然好久没人碰了。

见到陌羽墨来了，陌彦从一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往日里神采飞扬，英俊不凡的脸庞，看起来十分的苍白，漆黑的眼睛里，竟然不知何时，带了一点绝望的神情。

陌羽墨一愣，突然心里觉得很不安。

见陌羽墨到了，一旁的丫头立刻将床上的青纱幔帐用银勺勺起，二夫人眯着眼睛躺在那儿，陌羽墨一眼便发现，她此刻已经瘦得脱了形。脸白蜡黄，身子瘦弱得像一片树叶，一阵风就能将她那瘦弱的身体给吹走。

二姨婶娘竟然病的这样重。

陌羽墨心里的不安，在不断的扩大，她觉得二夫人的病有些蹊跷。

原本还好端端的，怎么会一下子就感染了时疫陌羽墨忍住心头的一阵酸涩，快步走了过去：“二姨婶。”

从二夫人生病以后，她就一直躺在床上养病，除了陌彦和老夫人，心儿的母亲等人经常来探病，三房大夫人也偶尔来一下，其他人都是被挡在门外的。

丫头低声一直闭着眼睛的二夫人说：“夫人，大小姐来看望您了。”

二夫人睁开眼睛，看见陌羽墨，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随后她对一旁的丫头微微点点头，让人扶着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墨儿。”

“你们在府中的一切还好吗？”二夫人这样问道。

陌羽墨当然知道二夫人是什么意思，笑道：“韵儿的额头虽然伤势不重，可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韵儿当时撞得猛了，不知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二夫人淡淡一笑，道：“这样，他们也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二夫人想得很通透，现在三房大夫人一直战战兢兢，听说陌尚书就连一次都没去看过陌韵儿的伤势，甚至都不太搭理陌剑锋了。

想也知道，心儿的母亲一定是给陌尚书说了一点什么，陌尚书本就多疑，现在说不定怀疑那巫蛊之术是真的，后悔没处置了陌韵儿，以绝后患。

这件事情，表面上来看，陌韵儿的确是好端端留在了陌家院子，但这样死乞白赖地留下，她在整个将军府的地位早已一落千丈了，不再是大家都都护着的千金小姐了，以后日子绝对不会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