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羽墨漫不经心地一笑，朝那老嬷嬷招了招手：“嬷嬷，您坐下说话。”
老嬷嬷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小圆凳上侧身坐了下来。
“我自小就呆在府里，深居简出，对这院子里的事情了如指掌，尤其是我三婶的脾气喜好，我都很清楚。只是自从这怜儿回府之后，不知道给三婶灌了什么迷魂汤，三婶的性情就变了不少，我还要靠嬷嬷多提点，别让我惹怒了三婶，受罚才好。”
陌羽墨对小婳使了个眼色，小婳立刻塞了个红包给老嬷嬷，老嬷嬷悄悄摸了摸，沉甸甸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大小姐说的哪里话，奴婢能为您效劳，那是奴婢的福气。”
陌羽墨对嬷嬷表现得十分亲切：“以前在三婶身边伺候的那个嬷嬷，最近怎么没有见着？”
嬷嬷顿时眼前一黑，耳边一下响起了细细的嗡嗡声。
她她勉强一笑，“她身体不好，跟夫人告了病，回乡去了。”
睁眼说瞎话，那个老嬷嬷明明就是被陌羽墨给收拾了！陌羽墨表面不动声色，只是微笑：“原来是这样，那三婶自然要依靠您好好照料了。”
随后她又假装无意提起，“上回从寺庙回来，彦儿告诉我一件奇事，说寺庙的后山上有个女人，被狼群咬得四肢不全，面目全非的，也不知道是谁，嬷嬷，你听说了吗？”
陌羽墨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是将军府里的小姐夫人丫鬟嬷嬷们经常聚在一起闲拉家常一般，声音也很好听，可是嬷嬷一下就浑身发冷，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陌羽墨话里的意思。
那一次，那个嬷嬷是被派去见云姨娘了，可是却没有回来，夫人还以为她畏罪逃跑了，可是听陌羽墨的意思，却是叫狼给吃了寺庙虽然在山上，可是只有人烟罕至的后山才有狼，估计那个嬷嬷这是被大小姐给私下里就处置了。
这嬷嬷只觉得脸上有什么流淌下来，伸手一拭，才发觉自己吓得流了一脸的冷汗。
“福喜公主。”她吓得魂不守舍，换了称呼。
她觉得屁股底下像是压着尖利的刀子一般，让嬷嬷坐都坐不住，慢慢地，整个人就软下了凳子，重新站了起来。
屋内一下就静了下来。
陌羽墨笑了笑：“嬷嬷怎么这样热？小婳，还不快拿帕子来。”
小婳立刻递了一条帕子，那嬷嬷哆嗦着接过帕子，一句话都不敢说。她害怕大小姐，其实一直很怕，这些日子以来，一点一滴自己都看在眼里。
从一个废柴嫡女，不知何时竟然成了老夫人跟前的红人，还攀上了皇家，三房的夫人一心一意想拉她下马，把自己女儿捧上位，半点用处都没有！那嬷嬷下意识地拿起帕子来擦，却突然感觉有点潮湿，嬷嬷赶紧把帕子拿下来，却闻到一股血腥味，拿眼睛一瞧，帕子上竟然有血，顿时吓坏了。
陌羽墨笑了笑：“小婳，你怎么拿了块脏了的帕子，还拿给嬷嬷擦汗。”
小婳淡淡道：“请嬷嬷恕罪，这帕子是那天另一个嬷嬷留下来的，请你带回去吧。”
此刻，嬷嬷吓得浑身上下，抖得就像筛糠时一样，脚底发软，连站都站不稳了。
原来大小姐她什么都知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声音却始终带着点颤抖。
“福喜公主，您的意思奴婢明白。”她抬起头望着陌羽墨，恳切地道，“我们夫人过去的确有些事情和大小姐有些过节，可是她最近身体不好，眼看着她就快要不行了，韵儿小姐又不在身边伺候着，夫人孤苦伶仃地躺在病床上，还思念深深思念着韵儿小姐，也真是怪可怜的，奴婢斗胆，求公主开恩，不要抓住过去的种种不放手了。”
“嬷嬷真是忠心护主。”陌羽墨的声音很温柔，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听说当年，一直跟三婶说我阻碍了韵儿的路途的那个人，可是嬷嬷你呀。”
嬷嬷一听，顿时吓得一股寒气从脚底下一直蔓延到心口，将她整个人冻结了起来。
今日已经是春分，天气暖洋洋的，可是陌羽墨说的每一句话，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浑身冷得结上冰花。
这些年，自己帮三房夫人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早就将某些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每次见了这嫡小姐，心里总有点不舒坦，她本以为陌羽墨年纪小，根本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利害关系。
她抬起头，看了陌羽墨一眼。
陌羽墨清秀的脸上带了和气的笑，眼睛如同古井一般幽深，嘴角还有乖巧的酒窝，仿佛在和她谈心，半点也没有露出怒容。陌羽墨若是勃然大怒，这嬷嬷反而有办法搪塞过去，偏偏她这样平静，让她根本没办法探到虚实。
说，还是不说。
那嬷嬷仿佛犹豫了很久，陌羽墨就一直等着，因为屋子里一直和很寂静，反倒显得院子里丫头们走动的声音很明显，陌羽墨马上就要搬到夫人的院子里去了，嬷嬷咬牙，道：“我若是说了，公主用什么回报我？”
陌羽墨微微一笑，在深宅大院里住久了，谁都知道该怎样选择才对自己最有利。
“五百两。”她慢条斯理地道。
嬷嬷想，五百两，可以给家里的儿子娶个老婆，把自己那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姑娘嫁出去，住的院子也该翻新了当然，还可以借着将军府的名义在城外置办田地。
只是她还在犹豫。
“黄金。”陌羽墨继续说完。
嬷嬷顿时眼前一亮，这次，却是充满了兴奋，她替夫人忙碌了半辈子，也没见过一两黄金。
她的声调里，带了点颤音：“奴婢明白了。”
陌羽墨对嬷嬷道：“坐下吧。”
嬷嬷却不肯，她慢慢道：“当年五姨娘进府的时候，长得很水灵，尚书老爷一眼就看中了，只是当时她是夫人房里的丫头，老爷碍着夫人的面子，不敢收房。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没有赶走五姨娘，还继续留在身边。后来因了夫人娘家妹妹，哦，小姐也是认识的，是那位一品夫人，她的马车出行的时候不知怎的与人起了冲突，撞死一个老秀才，这件事被告到了陛下那里，一品夫人就来找老爷，说是需要老爷去活动一下，可是老爷却一口回绝了，说陌家绝对不会为这样的人说情。夫人思索了很久，索性用计灌醉了老爷，又刻意回避了，让他收用了五姨娘。”
嬷嬷看了一眼陌羽墨的眼色，声音就轻了下去，“尚书老爷酒醉，收了五姨娘，又是在夫人的屋子，这是对夫人心存愧疚，老爷面子上过不去，就答应了帮忙。”
“其实这事儿，也是我们大夫人也是着急了，过去三姨娘得宠，经常跟夫人对着干，有一次还差点伤了夫人，是五姨娘去救她，当时夫人还许诺过，有了机会就给她许个人家，给一笔钱。可是没多久之后，就将她送给了老爷，五姨娘不愿意，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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