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关节的赵舒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两母子都拿着手机，没有说话，可谁也没挂断电话。
在彼此的呼吸声中，赵舒雅沉凝一会儿，轻声问。
“之宸，从小到大我和你爸爸都教导你，要尊重爱护自己的妻子，对自己的爱人要一心一意，这一点你做得很好。”
“但妈妈不希望你为一个已经有了另一半的女孩子付出太多的感情，那样会很辛苦，很累，很痛苦。”
赵舒雅本就轻柔的声线犹如轻飘飘的蒲公英，漫天飞舞。
没有半点重量，不带一点苛责。
“之宸，你能放弃那个女孩子吗？”
叶之宸眼皮儿颤了颤，卷翘的睫毛黑如鸦羽，此刻更像是在暴雨中挣扎求生的蝴蝶。
瘦小，羸弱，仿佛下一秒，它就会被雨珠打落在地，碾做成泥。
沉默许久，叶之宸阖着眼，“对不起。”
赵舒雅扶额，笑容苦涩，但隐约还有淡淡的自豪。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挺直的脊背慢慢放松，玩味道，“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你的回答。”
赵舒雅知道感情这种事情最不能勉强，也不受控制。
因此，震惊质疑过后，她便调节好了心态。
哪怕自己心里难受，此时也不会变现出来。
因为赵舒雅知道，承受着求而不得折磨的叶之宸比她难过十倍百倍。
此时，叶之宸需要的不是谴责，而是一个能谈心的对象。
赵舒雅露出好奇之色，“之宸，那个女孩子一定很出色吧。你能跟我聊聊关于她的事情吗？”
叶之宸本来低垂的眸子，不由得轻轻抬起，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像是看见了他所思所想的人。
“嗯，她是个很努力刻苦的女孩子。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冷漠，但内心却很柔软。别人不经意提起的一件小事，她也会记在心上。”
“知恩图报，自立自强，别人不过帮了她一点小忙，她便付出十倍的回报。她很特殊，跟她待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逗她。”
“见到她气急败坏，或者无言以对的表情，我会觉得很开心，很轻松。”
随着叶之宸缓慢的叙述，赵舒雅能感受到叶之宸发自内心的愉悦。
将全副心神都放到另外一个人身上的结果，便是自己的一颦一笑，都不在受自己控制。
这种状态让很多不识情爱的人避如蛇蝎，也让很多人甘之如饴。
赵舒雅更加肯定叶之宸已经对那个神秘的女孩子用情至深。
她没有吱声，只是安静地当一个倾听者。
可叶之宸讲得越多，越详细时，赵舒雅便觉得有些词汇听起来有些耳熟。
“刻苦努力”，“自立自强”，“特殊”……
类似的词语似乎刚出现过不久。
赵舒雅撑着下巴，回忆了片刻。
好像在她刚看过的某重播节目里，叶大影帝就用这些文字夸奖过某人。
赵舒雅：……
好了，成功破案了。
叶之宸尚且不知自己藏着掖着的暗恋对象，已经被自家母上大人给揪出来了。
他回过神，每次回忆与顾小嫣相处的时光后，看着安静的屋子，寂寥之感便加倍侵袭他的感官思维。
饮鸩止渴，怕也不过如此。
叶之宸苦笑，故作轻松道，“妈，我跟你讲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不会跟关蓉在一起。关家那边如果再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我不会放任。”
赵舒雅，“这是自然，既然你已经心有所属，那我跟你爸怎么也不可能逼迫你跟关蓉在一起吧。那样不管是对关蓉，还是你，都不公平。”
“你爸那边我会跟他说，你不用担心。至于关家，你也不要管。如果他们再打电话来，我来应付就是了。”
叶之宸真心诚意道，“谢谢妈。”
赵舒雅失笑，“说什么呢，我看你是想讨打。”
叶之宸跟着开了几句玩笑，将赵舒雅逗得直乐。
好一会儿，赵舒雅捂着有些疼的肚子，擦干湿润的眼角。
“好了，你别在这儿逗我开心了。你是刚熬了一个通宵吧，从小到大只要你一熬夜，第二天你的声音肯定会哑，还装什么早起晨跑。”
叶之宸无可反驳。
仿佛看到了叶之宸无话可说的模样，赵舒雅嗔笑，“行了，我挂电话了，你抓紧时间赶紧休息一会儿，注意身体。”
叶之宸，“好。”
赵舒雅，“网上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只能跟你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相信你有分寸，爸妈一直是支持你的。”
叶之宸轻点头，“我知道的。妈，你和爸注意身体，再见。”
赵舒雅刚挂断电话，就见叶礼华站在屋子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她。
一副好奇宝宝，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的样子。
赵舒雅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走回屋子，装作根本没发现叶礼华充满探知欲的眼神，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不是还要出去晨练嘛？赶紧走吧，要不然待会儿上课迟到了。”叶礼华看着赵舒雅自顾自地低头换鞋，瘪了瘪嘴，只能跟着一起换鞋。
一直到两人都出门慢跑了两圈后，叶礼华终于没忍住开了口。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你们俩在外面讲了那么久的悄悄话。”
赵舒雅不解地望着叶礼华，“谁？”
叶礼华才不信赵舒雅不知道他说的谁，因此没有接话，只是幽幽地盯着赵舒雅。
两人对视半响，赵舒雅才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之宸呀？嗨，你直说是你儿子不就是了，还跟我打什么哑谜。”
事实证明，哪怕是以严厉闻名国学系的叶教授在老婆面前，也是半点占不到上风的。
赵舒雅没有再跑步，只是一边慢慢行走，一边调整呼吸。
冲沿路碰到的熟人打了招呼，赵舒雅才回答道，“没讲什么啊，就是关心了一下之宸的生活。”
叶礼华眯起眼，狐疑道，“这点事情，能让你们讲那么久？”
不等赵舒雅点头，叶礼华就举起手掌制止了她的动作。
“不对啊，你跟之宸说了那么久，都没讲到重点啊！关蓉的事情，那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关家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
赵舒雅停下脚步，斜眼，“这件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叶礼华下意识地瞪了瞪眼，“你之前不是这样的态度的。”
赵舒雅，“我之前什么态度？自从接到关家哭诉委屈的电话后，就一直生气，誓要为关家讨个公道，便冲自己儿子发火，活像关家人才是你亲人的人不是你嘛？”
叶礼华：……
这先发制人，强词夺理的场景真是莫名的眼熟。
叶礼华，“关家什么时候成我的亲人了？你不要瞎说。”
赵舒雅，“哟哟哟，叶大教授是说我老了，记性不好了？”
叶礼华：？？？
不是！
他没有！！
别瞎说！！！
叶礼华知道这是赵舒雅心里不舒服了，从生活了几十年的经验来看。
这时候选择跟赵舒雅争个你对我错，是个很不明智的决定。
所以叶礼华便叹了口气，“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嘛。咱们儿子这么不给别人家女儿面子，让人家的宝贝心肝儿沦为了笑柄，我不出来骂之宸两句，那我还能做什么？”
赵舒雅轻哼了一声，“这事儿难道就是之宸的错了？说得不好听些，这么多年过去了，之宸对关蓉有过一点心思没有？”
“一直是关蓉喜欢之宸，难不成就因为她喜欢，之宸就必须给她个交代啊？我告诉你，我儿子不受这种窝囊气。”
赵舒雅竖起眉头，一想到刚才叶之宸在电话里平静中藏都藏不住的失落，她就心疼得不行。
她儿子因为感情的事情已经够累了，这个关蓉还要步步紧逼。
真当她赵舒雅没脾气呀！
不明内情的叶礼华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老婆忽然就发脾气了。
他下意识地为关家辩解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只不过是念着咱们两家以前的交情，觉得闹僵了不好，才想让之宸退一步，给关家一个解释而已。你至于说得好像，我是叶之宸的后爸一样嘛！”
赵舒雅冷笑一声，“呵呵。行，反正叶教授现在有能耐，有独立的研究项目组，跟项目组的投资人打好关系也是应该的，抱大腿嘛，我能理解的。”
叶礼华真有点生气了，“哎，你怎么生气的！又不是我求关家来投资的，人家是走正规程序进来的，好不好？”
赵舒雅，“如果没有之宸的原因，你觉得一个主业搞房地产，副业混娱乐圈的关家会突发奇想地投资一个基本零收益的国学研究项目？”
叶礼华，“……你就不准人家日子过好了，想丰富一下精神文化？”
赵舒雅不说话，只是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往前走，老公都不要了。
徒留叶大教授在原地抓耳挠腮，急得不行。
金黄的太阳终于爬升到了高空，白日再度来临。
休整了一夜的学生，工作党又继续奔赴在学习与生活的路途上。
枯燥，乏味的生活里，网上各种乱七八糟似真非真的传言，便是大多数人的调剂品。
就像今天，不管是坐车，还是赶地铁的上班族们，都低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机。
慢慢的，原本困倦麻木的脸庞上，沾染了各式各样的情绪。
或诧异，或震惊，或愤怒，或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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