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李证

平东市。

市局第三课侦讯室。

下午两点钟，外面太阳火辣辣的晒，室内的温度也很高，叫人舌头都要忍不住吐出来散热。

这里可没有那么好，为准备审讯的犯人、嫌疑人们提供空调解暑。

连风扇都没有，要不是侦讯室本身是在日光照射的阴面，这里怕是要在太阳的灼烤下变成一个真正的蒸笼。

不过李证可不觉得自己是犯人，自己连一点儿嫌疑都谈不上，作案动机没有，与被害人无关系，凶器上也没有自己的指纹。

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头脑发热在错误的时间去了一个错误的地点，然后遇到了一件错误的事情。

不过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一次提审自己的并不是之前看到的那几位警察，而是两个十分陌生的面孔。

一个高瘦看着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青年，理着凶悍的板寸头，却嬉笑着脸，看着自己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奇珍，眼中有好奇有兴趣。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搭配一条浅蓝色的牛仔短裤，很不自然地坐在了李证对面桌子前的那张小靠背椅上，两条无处安放的大毛腿都快伸到李证这边来了。

另一个矮胖些，但实际上身材应该跟自己差不多，他并没有坐下，但也不是刻意站着要给自己施加什么压力，就只是普普通通的立在那儿，甚至李证刚开始还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就好像是，他有着什么能够让自己消失或者说是被人忽略的本事。

他的目光很平淡，不像是在刻意的打量着李证，只是时不时会放到李证的身上，每一次都让李证有一种浑身上下都被看透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当然也很主观，李证尽量让自己不被干扰，也更加好奇来的这两人的身份以及，他们的目的。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呢，叫王龙，大王的王龙行虎步的龙；他叫席远光，躺在草席上眺望远方的光芒……大概吧。”

终于在李证的耐心快要耗光前，从进来就始终只是观察的矮胖男人开口自我介绍。

他的年纪在三十上下，看着成熟稳重，应该也是两人中的头儿，作为主导也首先拉开话题，不等李证说话又继续道：

“你叫李证是吧？本地人，今年23岁，大学毕业没多久，在一家面包屋打工，住的地方在面包屋附近，当然和案发地点还有一段距离——我说的没错吧？”

这些都是老调重弹了，之前那些警察审讯的结果，难道又要重复一遍？

李证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也有些烦躁，这种天气本就容易积压人的负面情绪，何况还有这么操蛋的经历。

他刚想开口，又被对方抢先了：“你的案子呢，现在已经移交给我们来负责了，所以有什么想说的话，尽快说。

“我们的时间很赶，当然也没什么耐心，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如实相告，不要有任何隐瞒。最好是一些你自己觉得奇怪的、甚至忽略的问题，也和我们说一下，我们自己会进行分辨。”

李证没有在意对方话中的深意，他已经很不耐烦了，只是语气还尽量保持冷静：“还要我说几次，我只是恰巧恰巧恰巧经过那个地方……”

他不是那种容易被冲昏头脑的人，而且也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跟警方对着干对自己来说绝没有好处，虽然现在的配合似乎也没有换来什么好对待。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如果一定要说巧合，我更愿意相信我们遇到你是一个巧合。”说到这里，王龙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李证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另一边那个席远光嬉笑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对你的了解可能比你想象得还要多。这一次来找你，不过是想要确证一件事情而已。”

“什么……事情？”

王龙道：“我看了一下记录，按照你跟他们说的说法是，你其实是案件的目击证人才对。但是你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在现场，所以你所看到的只是被害者已经遇害之后的情景。

“而与之对应的，你无法辩驳的一个事实是：在午夜两点钟，不睡觉跑到距离你住的地方足足有三公里外的街区，就为了目击一场已经结束的犯罪？”

这个李证的确无法辩驳，或者说他曾经力图辩驳过，可惜没人相信。

王龙突然道：“哦对了，我还听他们说到一个没有正式记录在案的说法。你说你在之前梦见了案发的场景，所以才会跑过来，是这样吗？”

李证呆了下，抬头略带诧异的看了王龙一眼。

他在对方眼中看到的不是和之前那些警察问询的时候那种荒谬和笑意——这点从他们压根没有将其记录在案就说明他们根本不当真，而是很认真地在探讨的态度。

此时李证心里反倒升起一种荒谬感来——怎么可能？

“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王龙突然笑起来，说道：“是惊讶居然有人真把这个当回事，还是惊讶，自己可能遇到了一样的人？”

李证眼中有些不可思议，哪怕他已经在往这个方向考虑了，可被对方直接说出来……

而且，还是这么理所当然的样子，难道真的……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席远光突然对着顶上打了个响指，王龙也抬起头来，看着墙上边角摄像头的位置，淡淡道：“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不方便看到了，把这个东西关了吧……”

李证知道他这话显然不是对自己说的，他的脑中却像是有了在外面本来围在监视屏幕前看着的那些警察面面相觑的场景画面，不知怎么突然有些想笑。

席远光也站了起来，之前他们进来的时候李证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这家伙真高啊，两条腿也是真长，身材比例很好。

他走到了摄像头下仰起头摆了摆手，像是在恶作剧一般瞪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对着李证笑道：“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李证微微一怔，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此时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虽然自己都说不清楚在期待些什么。

直到他终于看到了，他看到了对面那个名叫席远光的青年男子，他抬起了右手，竖起的食指上，腾地蹿起了一道火苗。

李证瞳孔一缩，他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魔术，更没有什么障眼法。

这个男人，他能……生火？！

“再一次，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看着李证眸中的诧异，席远光依然是嬉皮笑脸，语气中还有一丝自豪，“我叫席远光，外号‘火男’，如果你想要看更多的火……”

刚说到这里，轰然一下，他整个人都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包裹在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中。

李证只看到他的眼睛依然明亮，而他的嘴还在一张一合：“我就让你看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