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快雪时晴

2018-04-15 作者: 孔二狗
第8章:快雪时晴

二虎转过头,看看究竟是谁在跟自己竞价,但在十多个袙灯下的二虎看不清角落里坐的究竟是谁。

二虎看不见李四,李四可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二虎。

虽然没看见角落里究竟是谁,但二虎为了面子又来了一嗓子:“一万二!”

“1万2第一次”

“1万2第二次”

“……”

“两万!”王宇又喊了这么一嗓子。

李四根本没废话,直接两万。

“两万第一次!”

“两万第二次!”

“还又没有……”DJ看着离自己三米都不到的二虎。

“……”二虎没再应价。

“两万第三次!”

“感谢这位大哥,您的两万元将全部捐献给希望工程!下面,请您点歌!”

二虎又回头认真的看了看那个偏僻的角落,二虎还是没看清楚跟他较劲的人究竟是谁。

服务生颠颠的跑到李四旁边:“大哥,点啥歌啊?”

“点《我没有钱我不要脸》,跟你们主持人说,送给刚才那瘸子。”李四说。

“这不合适吧?”服务生觉得不妥。

“不合适那就算了。”

说完,李四又开始一点声音都不发的大笑,笑得浑身抖。

“这位大哥点了《我没有钱我不要脸》,再次感谢这位大哥!”DJ可没敢说这歌要送给二虎。

二虎有点怒了,这不是就是要让他没面子吗?这不是在找架打吗?二虎站了起来,盯着李四所在的角落看了半天,但他还是没看见那坐的究竟是谁。

点的歌还没开始唱,李四就起身去洗手间了,在李四身后,还跟着王宇。

二虎随后起身,带着几个人一瘸一拐的跟着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门口,终于,二虎看清了刚才跟他较劲的就是李四。

这时,有服务生给李四开了洗手间的门,李四顺手从夹包里拿出了当时刚刚上市没多久的一张红彤彤的新版100元给了服务生小费。

随后李四进了洗手间。

服务生又给站在洗手间门口的二虎开了门。

二虎急着进去找李四,但是,他还没忘了给服务生小费……

可能是灯光有点暗,也可能是二虎的酒喝得已经有点多,也可能是二虎要进去找李四比较急……

二虎居然从夹包里拿出了一张一块钱纸币交到了服务生手里!

一块钱!?

为啥是一块钱呢?因为2003年的时候纸版的人民币一元是红色的,还不是现在那种在市场上流通的绿色版一元。那旧版人民币一元的颜色和新版100元极其相近,二虎显然是把1块和100块给弄混了,眼神不好,没看清楚。

一块!

服务生站在门口,拿着一块钱,彻底懵了,据说还在认真的端详着手里这一块钱。估计他10块、50块、100块小费都收到过,但是1块钱的小费,的确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进了洗手间的二虎再定睛一看,李四和王宇进了洗手间后根本就没上厕所,而是站在了门口,就等着他进来呢!

此时的李四和王宇,正看着那个手里拿着一块钱小费的服务生大笑。

“人啊,没钱吧,你就别装。你给那孩子一块钱啥意思啊?让他给你买串糖葫芦啊?”王宇看着二虎大笑。

“李四!你啥意思!”二虎是真恼了,没理会王宇的调侃,直接朝李四去了。

“我没意思。”李四停下了大笑,恢复了他那一向冷冰冰的语调,声音不大。

“操!”二虎彻底火了。

二虎这个“操”字刚说出口,李四五指如闪电般迎面捏住了二虎的脸。

只一推,身有残疾重心不稳的二虎就被李四推到在地。别看李四瘦小枯干,真动起手来,似乎就没吃过什么亏。

“都别动!”王宇掏出了手枪。

二虎的人一个都没敢动。

李四和王宇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洗手间。

李四当然知道,二虎以后肯定要找他,不过,李四当然不怕。

在李四在演艺吧一把推倒了二虎以后,我市多年来江湖的恐怖平衡彻底被推倒。

李四依然故我,赵红兵则愈加飘忽。

双方真正进行实际意义上的交锋那天,下了我市2003年的最后一场雪,而且,那天,还是个周末。东北的春雪,其实很暖和。

就在那个刚下完春雪的周末的黄昏,迷楞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来到了赵红兵的公司。迷楞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没人知道。有人说迷楞是实在摸不倒赵红兵的人影,来赵红兵的公司探探底。还有人说迷楞被大虎硬逼着,去折赵红兵的面子。也有人说迷楞是对这种看不见敌人的折磨实在无法继续忍受。

总之,迷楞来了。

据说,在迷楞去赵红兵公司的时候,赵红兵正孤身一人在夕阳下木然立在张岳的墓前。残雪黄土中,一个已经半老了的汉子腰杆笔直的站在自己最好的兄弟的墓前,究竟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迷楞是带着五个人来的,当迷楞到赵红兵公司的时候,赵红兵公司所有的人几乎都已经下班,只剩下几个办公室的门还在开着。

迷楞当然没有找到赵红兵,但他却在副总办公室里看见了沈公子。沈公子刚打开了办公室的灯,在同事们都下班以后,沈公子开始在办公室练书法,沈公子由当年要给三姐写情书开始习字,如今,已经成为习惯,而且,凭其实力,进入中国书法协会应该问题不大。沈公子练习书法是有原因的,虽然沈公子聪明透顶,但他却缺乏赵红兵那种沉淀在血液中的与生俱来的沉稳,练习书法,可以让沈公子的性格中,多一些沉稳与镇静。所以,每天下午员工下班后,沈公子都要练半小时书法才会出去应酬。

迷楞敲了沈公子的门。

“进!”沈公子头都没抬。

迷楞带着五个人到了沈公子的办公室,沈公子正在临摩《快雪时晴》。

“赵老板在吗?”迷楞当然不懂什么是《快雪时晴》,但他看沈公子在那认认真真的练字,就认定眼前这个人是个文化人。即使是迷楞这样的混子,对文化人也是多少尊重一些的。

“不在,最近他很忙,一直没来公司。找他有什么事儿?找我也一样。”沈公子抬了抬眼,看了看迷楞。

“那你是??”

“我姓申。”

“哦,你就是申……”迷楞当然听过沈公子的名号。不过迷楞能在省级重刑犯监狱中成为大哥,气度自然也是非凡,没被沈公子这份淡定自若镇住。

“恩,我就是。坐,坐,都坐啊。”沈公子心里已经明白了迷楞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大虎公司的客户经理,大虎说让我来和赵老板谈谈上次你们公司拆迁的事儿……”迷楞没坐,继续对沈公子说。

“这事儿,恐怕轮不到你和赵老板谈吧!”沈公子的笔还是没停,那一向很损的嘴又开始不说好话了。

“……呵呵,看你说的,就是谈谈这事儿该如何解决,总这样,对你们也不利。”

“非找赵老板不可?”

“那是,赵老板不会是不敢见我们吧?”

“哈哈哈哈!”沈公子放下笔,大笑。

“咋了?”

“那这样吧,我告诉你赵红兵在哪儿,你敢去找他吗?”

“在哪儿?”

“半个小时前,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在体育广场斜对面陆羽茶坊的二楼的第三个包间和朋友喝茶,让我过去,我这不练字呢嘛,所以没去,现在你去,应该能找到他。”

“哦,那谢谢你!”迷楞还的确挺有礼貌。

沈公子不再说话,提起笔,写下了“佳想安善”中的“善”字。

半小时后,迷楞到了陆羽茶坊。陆羽茶坊是我市最好的几家茶坊之一,也是赵红兵最爱光顾的茶坊之一,赵红兵其实不爱喝茶,但是他经常把这里当成他醒酒的场所,通常赵红兵中午就会和朋友或者供应商痛饮一场,喝完酒如果觉得有点多不能去公司的话,赵红兵就在这里喝茶醒酒。

迷楞在去陆羽茶坊之前是否曾和大虎联系过,二狗不得而知,但二狗敢肯定:迷楞在进入陆羽茶坊之前,心情肯定是忐忑不安的。

因为:1、行踪飘忽的赵红兵会被他如此容易的找到吗?难道沈公子真的是被他的激将法激怒?

2、即使他找到了赵红兵,又该如何面对这个我市名头最响的江湖大哥?是恐吓?是直接动手?还是……?

但迷楞还不得不去,因为,沈公子已经告诉了他赵红兵在哪里,如果迷楞不去,那就是迷楞不敢。迷楞是个比较传统的江湖中人,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迷楞心里犯嘀咕是对的,因为,他正走进了一个圈套中。

从迈入陆羽茶坊的那一刹起,就注定了迷楞再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沈公子肯定没中迷楞的激将计,迷楞倒是中了沈公子的激将计。

“赵老板在包房里吗?我是他的朋友。”迷楞问服务员。

“在!”

“几个人?”

“两个!”

“哦!”

“进!”

迷楞拉开了茶室的门……

包房里,只有一个满头白发的人,却没有赵红兵。

满头白发的人,正盘腿坐在茶桌旁,耐心的用开水烫杯子。他,当然是表哥。

“表哥!?”迷楞和表哥在监狱里认识,都是大哥级别的,相互敬重。

“呵呵,迷楞,来,坐。”表哥微笑着,满脸都是褶子。可以看得出,表哥身上没带任何家伙。

“看见赵红兵了吗?刚才服务员说他在这个房间。”

“恩,他刚走。”

“是你俩在这里喝茶?”迷楞觉得很费解。

“对,你找他有事儿吗?”

“……有事儿,他一会儿回来吗?”

“他?!不知道。”

“那你在那慢慢喝,我先走了。”

“迷楞,别走,是赵红兵让我在这里等你的,我在这里等你已经几天了。”

“……什么?”

“赵红兵说,你会来。”

“什么意思!”

迷楞紧张了。迷楞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表哥,表哥只穿一件衬衣,黑色的大衣挂在衣架上。盘腿坐在茶桌前的表哥,的确身上看不出任何家伙。

迷楞放心了,他自己身上带着一把双管猎枪。

“咱俩叙叙旧,能不能让这几位兄弟回避一下?”

“好吧!”

迷楞手下的这些兄弟都认识表哥,也都敬重表哥,表哥和迷楞一说话,这兄弟几个全出去了。

迷楞也盘腿坐在了表哥的对面……

十分钟后,一声枪响,一声惨叫……

迷楞手下的兄弟赶紧拉开了门,都被眼前的这一景象惊呆了……

迷楞自己手里拿着双管枪,自己却倒在茶桌旁,脸色刷白,膝盖上方,已经被鲜血染红。

表哥,神态宁静的沏着茶。

五把长短不一的各式枪支对准了表哥。

表哥没说话,继续沏着茶。

“你们都别动……”迷楞咬着牙、紧闭着小眼睛说。

“大哥……”迷楞手下的小兄弟都迷糊了,实在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送他去医院吧!”说完,表哥喝了一口茶。

“我崩了你!”迷楞手下的一个兄弟端起枪对准了表哥。

“……别动,送我去医院。”迷楞说出这几句话挺费力。

“用我帮忙吗?”表哥对迷楞说。

“不用……”迷楞费力的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赵红兵,依然木然站在张岳的墓前,天,已经彻底黑了,料峭的春风吹在赵红兵那张已略显苍老的脸上。

宁静的南山公墓中,一声“滴滴”的短信声响起。赵红兵拿出手机,三个字:“事,妥了。”

二十分钟前,陆羽茶室内,曾有这样一段简短的对话。在这段对话过后,有人开枪打断了自己的腿。

“你在为赵红兵办事儿?”

“对!”

“如果让我找到赵红兵,我会对他下手的。”

“你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你没机会。”

“恩?”

“一点机会都没有。”

“恩?”

“迷楞,咱们认识十几年了,咱们都是敞亮人,有些事儿,我不想跟你废话了。”

“你想说什么?”

“你有个姑娘吧,在读高中?”

“我去你妈的,表哥你什么意思!”迷楞一下就明白了。

“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想告诉你,我的一个朋友,马三回来了,昨天,他还跟我念叨了你姑娘。”

“我去你妈的,表哥,你TMD还算人吗?大家都不容易,在江湖上讨口饭吃,你居然对家人下手,你算人吗?”迷楞算是个古典流氓,没太沾染新混子的恶习,不伤及家人是迷楞这样古典流氓间不成文的约定。

“你别激动,我没对你那宝贝姑娘下手啊,你激动什么?”

“表哥,以前我敬重你是条汉子!现在你这么干,还算是人吗?!我现在就崩了你!我去你妈的!”

“好啊,我烂命一条,崩啊,你现在就崩了我。崩了我以后呢?你还拿着你这条破枪站在你姑娘身边站一辈子?”

迷楞知道表哥是什么人,也知道马三是什么人。这些人,说干什么可真敢干。迷楞手里拿着枪,不敢崩。

“迷楞,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别让自己的孩子也跟咱一样儿。”

“我去你妈的!”迷楞继续吼,但还是不敢开枪。

“坐下吧,迷楞,咱们都是为别人办事儿的,你别对我发火,要发火,你对大虎发去,对赵红兵发去。实话跟你说,如果没有我,难道赵红兵就找不到别人对付你和你姑娘了吗?现在这社会,找一两个这样的人,太容易了吧。”

“……你要是对我姑娘下手,我杀你全家!”

“呵呵,迷楞,我全家都在这呢!就我这一个。再说,你姑娘现在好好的上学呢,没人动她一分一毫。”

迷楞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表哥这样做,就是让他别插手这件事。只要他不插手这件事儿,他姑娘肯定不会少了一根寒毛。

“你跟着大虎那傻X,早晚得玩儿完。以前在监狱的时候,他算什么?给你打洗脚水你都嫌他埋汰,现在,轮到你去帮他办事儿了?迷楞你自己说,你瞧得起他吗?”

“……表哥,你别扯那些没用的。我迷楞自从出了监狱,身上穿的,家里用的,都是人家大虎给的,现在大虎找我办事儿,我不帮忙,我以后还有脸混吗?”迷楞情绪平静了一些。

“你不帮忙,他大虎还能把你怎么样?是大虎重要,还是……”表哥这话只说了半句,但迷楞心里应该明白,表哥想说的是:“你是选择报答大虎的恩情,还是选择你自己的姑娘。”

“……”迷楞沉默

“别干了,以后咱们老哥俩儿开个酒店,投他个几十万,那日子,多舒服。”

“……我欠大虎的。”

“等有了钱,再还他呗!实在不行,现在我就出这钱,他给过你多少钱,我给你多少。”

“表哥,你们太卑鄙,实在太卑鄙,我实在没你们卑鄙,这件事儿,我认栽了。”

“别说的那么难听。”

“我认栽了,但我要给大虎一个交代。”

“怎么交代?”

“砰!”,一声枪响。

“下半辈子,有我表哥一口饭吃,也有你迷楞一口。”

赵红兵接到“事,妥了!”这条短信的同时,沈公子也应该摹完了快雪时晴贴。

“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

迷楞,不是黄羊,是人,他抛不下一些东西。

黑社会,为什么叫“黑”社会?因为,就是在比谁更黑、谁更狡诈、谁更阴险。腿上挨了一枪的如果不是迷楞,那么,就会是赵红兵。赵红兵活得不容易,真不容易。赵红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毒,没人知道。

而本次交易的筹码大白腿,依然在开心快乐的上学,没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赵红兵、表哥,真的想过要伤害她吗?可能,想都没想过。

瓦解大虎和迷楞同盟的第一战,其实,赢在心理上。这,是智商的胜利。

当然了,这只是第一战。

迷楞衰了。

英雄了一辈子的迷楞,为了自己的姑娘,终于衰了一次。没有把一家老小都不放在心上的准备,就不能混社会。

据说大虎做事儿也很上道,不但没为难迷楞,而且还甩给了迷楞15万。他也知道,迷楞虽然没能帮他办成事儿,但是,也给了交代。

插一句:2006年春节前后,位于我市市中心的一家最大的酒吧开业,开业当天,某经常能在电视上见到的东北著名笑星也前来捧场,大家都知道,这家酒吧的老板就是迷楞,但是还有人说,这家酒吧是迷楞和表哥这两个人的……具体这酒吧是谁的二狗不得而知,但二狗十分想知道:开这间酒吧的钱迷楞从何而来?

显然,当年手段不仅仅有威逼,还有利诱。难不成迷楞这样秉承着古典流氓侠义之风的老混子,也干起了吃里爬外的事儿?

抛开几年以后发生的事儿不谈。在进行下文之前,二狗还要说一个理论:斗鸡博弈。

首先:什么是斗鸡博弈?

顾名思义:斗鸡博弈就是两只很好斗的公鸡遇见了,狭路相逢,然后俩鸡开始掐起来了,开始你咬我一口,我蹬你一脚。而且这俩鸡的武功啊内力啊什么的都差不多,干的那叫一热闹,不可开交。

可能有人会问:这俩鸡掐架,最后一只鸡的腿被掐折了,另一个鸡的毛都对方咬光了,两败俱伤,谁得益了?

好了,问题出来了,然后二狗进行第二步,分析这两只公鸡可能的选项。

假如赵红兵是公鸡A,大虎是公鸡B,他俩面临的选项有几种?

这个里面,存在着两个纳什均衡点,某一方胜利,另一方退缩。两败俱伤绝对是最差的选项,最好是,一方强硬小胜,而另一方则妥协小败。这二者此时会自觉的遵守纳什均衡,最后达到一胜一败的最优策略。

问题是:赵红兵和大虎都想成为赢的一方,究竟谁会强硬的一直干下去,而又有谁会妥协?

此时二狗再进行第三个问题:1,斗鸡博弈在什么情况下产生,2,博弈的过程是如何,3,结果又是怎样。

1,斗鸡博弈的产生:斗鸡博弈总是产生在两个阶级地位接近的群体(或个体)中产生,二者都具侵略性。赵红兵团伙和二虎团伙实力相差无及,二者都希望而且有可能获得胜利,二者都是侵略型,没有和平型。

2,博弈的过程:二者不停的试探,试探对方究竟有多强硬,试探的过程代价是惨痛的。这个博弈是个动态博弈。如果赵红兵表现出了强硬到底的态度,那么大虎最好的选择必然是妥协,以小输换取两败俱伤,也算值。同理,如果赵红兵知道了大虎将不要命血战到底,那么赵红兵最好赶紧认输。

可见:表现出强横到底的态度,最重要,所以二狗说:这是心理的较量,是意志力的较量。

3,博弈的结果:这一博弈当然也有可能会维持下去,前提是上一次妥协退却的一方下次在主动攻击时,上次胜利的一方选择妥协退却。这就变成了两巨头间心照不宣的游戏,输输赢赢,做戏给别人看:在地球很危险,还是回火星去吧,黑社会不是你们能玩儿的起的,我们交战中付出的金钱和鲜血,你们这些小混子,付得出吗?

但,赵红兵,会接受这样博弈的结果吗?

现在二狗再拿迷楞和表哥茶馆一事做以解释,迷楞和表哥就是在斗鸡博弈中遵循纳什均衡,那个纳什均衡点就是迷楞自残一枪,然后退出,表哥小胜。

迷楞当时选项有二(继续干或者退缩),表哥同样选项有二(继续干或者退缩)

表哥坐过10几年大牢,监狱里一言九鼎,在入狱前手段之凶残,迷楞当然知道,而且,表哥还找回了该挨枪子的马三,这决心,像是能退缩的样子吗?

假如让孙大伟去和迷楞说表哥同样说过的几句话,迷楞会自残一枪吗?二狗认为:不会。因为,迷楞不信孙大伟有这胆子。

假如让沈公子去和迷楞说表哥同样说过的几句话,迷楞会自残一枪吗?二狗认为,也不会。因为,迷楞不信沈公子能干出这事儿。

可能,在赵红兵团伙中,说同样的话能和表哥有同等效力的只有李四。迷楞当然相信李四不但有这胆子,而且也干的出这样的事儿。

已经确定表哥不退缩,强横到底,那迷楞该怎么办?

和表哥、赵红兵火拼?崩表哥一枪?那结果很确定:马三一定会绑了大白腿,大白腿一定死无葬身之地。表哥和马三是什么人,迷楞再清楚不过。假如把马三和表哥换成很多网友心目中的电影里的那些冷血的蒙面杀手,能有表哥和马三的效果?二狗认为肯定不会,因为:迷楞清楚表哥和马三是什么人,对他俩的凶残有概念,但他却对“蒙面冷血杀手”没啥概念,谁知道那“蒙面杀手”是不是就是在街头斗殴成天吃败仗的孔二狗把脸一蒙然后拿个仿真小手枪吓唬他?

所以继续干这个选项,迷楞当然不会选,他虽然活腻了,但是他太在乎他那宝贝姑娘了。

迷楞选择妥协退缩。

老江湖迷楞,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就做出了最佳选择:自己把自己干到医院去,远离这纷争,别再踏入这浑水。

第一次斗鸡博弈中,表哥胜。

再次重申:斗鸡博弈中,双方实力相差无几,更多的,是意志力的比拼,是心理的较量。

赵红兵是个有什么样意志力的人?沈公子,曾在2007年秋上海新天地彩蝶轩里说过……

先出手的是大虎,下面,出手的该是赵红兵了。

赵红兵的手段,不但毒,而且,出人意料。

在迷楞自残后的第二天,行踪飘忽的赵红兵又翻出了他的第二张底牌。

如果赵红兵的第一张底牌(表哥)能说明他是个有势力、有头脑的涉黑团伙领袖的话,那么赵红兵的第二张底牌,足以证明,赵红兵团伙,就是不折不扣的黑社会组织。

在大虎面前,赵红兵从来都不是仁义大哥。

十一、惶犯

赵红兵的第二张牌,是沈公子多年经营的结果。

多年来,沈公子一直苦心经营其在我市的关系网络,和国家机关的一些负责人员关系相当不错。即使在沈公子经营的亚运饭店破产前,沈公子也咬着牙顶着,不但没因为要帐之类的事儿得罪那些相关负责人员,而且事事都给足了他们面子。在饭店停业之后,沈公子也没有中止和这些人的交往,动辄请这些人吃上一顿,联络感情。

沈公子不奢求这些人都能够帮上他的忙。但沈公子知道,这些人中,肯定有人在未来会帮上他的忙。或许沈公子在我市的朋友最后能帮上他的只有5%,但他对所有的朋友都足够的尊重。只要在沈公子需要的时候,这5%的人真正能帮上忙,那起的作用可能就是决定性的。

一个男人无论是贫穷或者是阔绰,朋友和身边的交际圈子都永远是他身边最大的财富。在他贫穷时,身边的朋友或许能把他拉出困境。当他阔绰时,身边的朋友或许能再助其一臂之力,让他从成功走向成功。截至目前,二狗还不认识有谁能仅凭一己之力即能获得成功。

韦市长这样的大人物当然要交要围,但这样的大人物要用到刀刃上,要用到大事儿上。总不能事事都求人家。再者说,韦市长也绝对不是我市一言九鼎的土皇帝。

一些看似无关轻重的小人物,却成了赵红兵手中的关键棋子。

当大虎还没弄明白迷楞究竟怎么进的医院时,另一个灾难性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他的物流公司被停业整顿了。

据说先开刀的是工商税务,开查大虎的偷税漏税。在我市,又有几家干干净净从不偷税漏税的企业?像大虎这样的偷税漏税根本就不算事儿,可查可不查,但是大虎还真就被查了,他“倒霉”不?

工商税务查查还不至于停业整顿,问题的关键在于,在工商税务开查的同时,我市的交警队又在路上拦下了大虎物流公司旗下多辆“超载”的车辆。大虎的物流公司的车辆超载了好几年了,但就是在这天全被查了,大虎“倒霉”不?

这么多“倒霉”的事儿几乎同时发生,大虎的公司,就这么被停业整顿了。

玩儿黑的,大虎虽然差点火候但还能拼一拼。玩儿白的,大虎差的忒多。

大虎万万赵红兵这么干。

因为:赵红兵毕竟算得上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发生了冲突,历来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都自行内部解决,寻求白道的力量向来为江湖中人所不齿。赵红兵作为一个江湖大哥,怎么就好意思这么干?

二狗只能说:和赵红兵比,大虎太单纯了。

这个社会,早就不再是那个20年前的社会,早已没有任何规则好讲。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在这个以性命相拼的关头,谁讲规则谁傻逼。和性命比起来,规则又算什么?

现在这个社会,讲规则的是宋襄公,那只能被人称之为妇人之仁。不讲规则的是诸葛亮,那才被人称之为大智大勇。赵红兵就算把大虎吃下,都绝不会吐骨头。

赵红兵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断了你大虎的财路,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快用吧!

根据后来的事态发展分析,大虎是被赵红兵彻底激怒了,被这个毫不讲“江湖道义”的赵红兵激怒了。

赵红兵毁了以往我市两条江湖中人约定俗成的规则。1,体面的混子绝对不会对敌人的家人下手,也绝对不会威胁敌人的家人。2,江湖中人火拼,绝不主动寻求白道的帮助。即使寻求白道的帮助,也得偷偷摸摸的。

赵红兵这么干,算卑鄙吗?

二狗认为不算。赵红兵如果不采取这样的手段,那他连三年都活不过去。

全市的混子都知道赵红兵是最大的社会大哥,也都知道只要干倒赵红兵就能取而代之。甚至不用干倒赵红兵,只需要和赵红兵大战一把,只要不死无论输赢都能成名。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全市那么多渴望成名的混子团伙,如果隔三两个月赵红兵就需要和这些人严格按照江湖规矩火拼一把,就算赵红兵团伙运气好不被干倒,那赵红兵团伙肯定也会今天打出一起重伤害、明天打出个植物人、后天再失手打出条人命,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有谁能保得住赵红兵?谁有这本事?

赵红兵就算不被人打死打残也得伏法。

赵红兵现在已经是一块真真正正的玉器了,绝不会再真正的去和那些瓷器碰了。实在非碰一把不可时,赵红兵也会让表哥这样的瓷器代他去碰。

在成名之前,他素以遵守江湖规矩而闻名。在功成名就之后,破坏江湖规矩最彻底的就是他。

赵红兵的确比李四还阴,比李四还毒。赵红兵的确好毒,当然这是因为现在的他非毒不可,他毒的有苦衷。但,的确,他比李四之毒辣要更上一层。

多年以后,赵红兵曾在和朋友聊天时无意中说:“大虎、二虎他们都是纯混子,想用那些江湖手段吓唬我,我能被他们吓唬吗?”

从赵红兵这句话中,我们可以分析出:赵红兵把大虎、二虎定义为纯混子,他就同时否认了自己是纯混子。那他赵红兵不是混子是什么?

可供选择的答案有二:

1,清清白白的合法商人。

2,黑社会。

清清白白的合法商人,赵红兵看起来不大像……

暂且放下赵红兵究竟算是什么不谈,且说大虎。

能够盘踞在我市东郊近20年不倒的大虎几兄弟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没那么容易服软。折了迷楞、公司暂时停业整顿,这些虽然对大虎团伙打击不小,但一时还没动摇大虎团伙的根本。

既然赵红兵率先不讲规矩,那大虎就没有再讲规矩的必要了。

据说大虎首先盯上的,是已再次怀孕的高欢。此时的高欢,已经怀孕近七个月。

大虎能想到的,赵红兵应该也能料到。对于一个年近四十膝下无子的中年汉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的吗?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虎想干什么,赵红兵总能打探到点儿风声。

这事儿上,赵红兵输不起。

高欢始终坚持上班,尽管她的这份工作被她的大学同学所鄙视,尽管身边的人都对千万身家的她居然还每天认认真真上班费解,尽管这份工作和她少年时的理想相距甚远。但,她热爱她的这份工作。

她这样执拗的女子,绝不会为别人的任何劝告和意见所动,她只相信她自己的。

赵红兵肯定不能告诉她:可能会有人要对她下手。

这样直接告诉她,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孕妇都怕情绪波动。

此时的赵红兵,翻出了他的第三张牌。

九哥曾经说过:小心狼群啊。赵红兵的回答是:我手中有枪。

赵红兵的手中的第三张牌,就是他的枪,他的这支枪,是一个人。

这个人,连二十年来几乎每天都和赵红兵生活在一起的沈公子都不认识,都叫不出名字,只见过几次。当然二狗更不曾见过,只能从沈公子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这个人一些概况。

据说他看起来比赵红兵还苍老。

据说他抽烟很厉害,一根接一根,但从不喝酒。

据说他皮肤白皙,眼睛特别怕强光。

据说他鼻梁高高,头发短短。

据说他身上总穿着一身劣质的运动服,很光滑的那种运动服。

据说他脚下总踏着一双和运动服同样劣质的运动鞋,破旧但干干净净。

据说把他扔到人堆里,肯定没人能认出他。

据说他不大爱说话。

据说他的口音南腔北调,谁也不能听出他究竟是哪里人。好像,是南方的。

可以确定他参过军,上过前线。

可以确定他在香港生活过。

可以确定他和赵红兵认识的地方是在野战二所,他们曾躺在相邻的病床上。

据说他唯一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寒冷和忍,但笑起来让人感觉很温暖。

据说他虽然衣着寒酸,但在李四海鲜馆吃海鲜时表现出来的娴熟与优雅,让沈公子都自叹不如。

据说他虽然极瘦,但他的腰杆却像赵红兵、沈公子一样笔直。

据说他好像是很多年都没和赵红兵见过面了。

不知,他是否也有妻儿。

不知,他依靠什么生活。

更不知,他之前漂泊在何方。

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中年男人,一个没法再普通的中年男人。

就是他,对,赵红兵的第三张牌。

这是保护高欢和孩子生命安全的一张牌,更是在这场暗战中,最终让大虎服输的一张牌。

二狗不知,这张牌,赵红兵经营了究竟多少年。

好吧,给他取个名字:无名。

无名是否究竟有名这不重要,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沈公子两个字就可以说得一清二楚:惶犯。

二狗必须要给惶犯一个定义,否则大家又该说二狗古龙了,玄幻了。

惶犯中的“惶”字,顾名思义,即仓惶,居无定所,四处逃窜,被警察追得惶惶不可终日,别人不知其姓甚名谁,更不知其家在何方。“犯”字不能仅仅从字面上理解,因为这个“犯”绝不是普通的抢劫犯、盗窃犯,而是:杀人犯。

好了,有了惶犯的定义:一个因身背至少一起命案的被通缉的职业杀手。

二狗认为:赡养“惶犯”是黑社会团伙区别于普通流氓团伙的最显著特征之一。“惶犯”轻易不会用,但只要用,一般的情况下就会要人命。黑社会组织里的主要成员,通常在社会上都有头有脸,不会轻易出手。他们手下的小弟,砍砍人打打架还行,要是让他们去杀人,恐怕没几个有这样的胆子,而且,真杀了人被捕,恐怕大哥也要牵扯进去。

所以,一个黑社会团伙要对其它团伙有震慑力的话,有“惶犯”是必须的。迷楞和表哥算“惶犯”吗?他们不算,他们顶多就算狠角,因为他们手上都没命案,没那破釜沉舟的劲儿。

通常“惶犯”来源有二:1,失手杀人的混子。2,生活窘迫下海职业杀人的退伍兵。无名和其它二狗听说的“惶犯”有一些相同之处:1,运动服,运动鞋。2,随时准备变现的金链子。3,参过军。4,扔进人堆里认不出来……

赵红兵并不是个羽扇纶巾谈笑间强橹灰飞烟灭的翩翩浊世的周公瑾。

无名也并不是白衣胜雪一剑光寒十四州的顶级剑客。

他们都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是已经不再年轻人,是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风霜,满脸都是风霜。上过战场,坐过牢,胸口曾戴过大红花,手上脚上也曾有过枷锁。从云南的红土地烈日到山海关外的寒风,他们都曾经历过。这世间至极的痛苦与幸福,他们也都曾体验过。

赵红兵、无名和大虎一样,也在走钢丝。谁心里素质差动作变形,谁掉下万丈深渊。谁一时大意,也将掉下万丈深渊。

赵红兵、无名这两个中年汉子,将如何在2003年我市那个春寒料峭的季节再次慷慨壮志击缶悲歌一曲?!

在黑社会团伙里,惶犯轻易绝不会用,养着一个惶犯十年八年不做事都有可能,谁都不愿意动用惶犯。因为一旦动用,必将是生死存亡的关头,showhand。谁在街头打架斗殴还弄个惶犯出去震慑去?丁晓虎、大耳朵等人出面就够了。

二狗不知赵红兵手中是否还有其它的牌在保护其它的家人。但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是惶犯无名。

无名的任务就是保护已经怀孕的高欢。

高欢自从怀孕后,上下班都由赵红兵的那个一心想加入黑社会组织的司机老火接送。老火虽然一心想混黑社会,但他绝对没混黑社会的本事,只能算是个称职的司机。老火,肯定不是大虎那群如狼似虎手下的对手。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