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殇歌谁怅然

2019-08-13 作者: 杨隐
第十七章 殇歌谁怅然

许大秋听后即刻惊道,“大伯莫非被他们说动了?”

许大春轻声责备,“二弟,大伯自有打算,你不用操心这些。”

许庸闲不动声色的说,“我打算与他们同往寻魔岛,去面见魔种,然后杀了他。”

“你真的能狠下心来么?”许大春听了这话,也不禁变色。

许庸闲道,“这毕竟是我遗留下来的问题,必须要我亲自去解决。他若在岛内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出动,但他妄想卷土重来、危及华夏,那我定然要清理门户了。何况在许多年前,我便答应过一个人,要还他一个太平盛世。这也是我为了履行誓言,做出的最后努力吧。”

“大春。”许庸闲道,“那个木匣子交给阮竹的人了么?”

许大春说道,“我已经亲自交给凡人党中最为杰出的青年后生白夜了,他见识不凡,连我爹生前收藏的拓明剑都识得。只不过······”他欲语还休。

“只不过什么?”许庸闲问。

“侄儿始终不明白,为何我们不将木匣直接交给竹先生,而是要费尽周章的举办仙剑大会,这不是舍本逐末的事情么?”许大春说道。

许庸闲怅然的笑道,“那就要追溯到过往了。阮竹的师父曾死于我的剑下,以他的性格定会对我们山庄倍加防范。当今之世,我不便现身于天下,而山庄中其余任何一个人拿着木匣子去找他,说起关于寻魔岛的事情,他都不会相信。所以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他的门徒,让他们代劳。等到那只木匣子放到阮竹的手中,也就容不得他不信了。”

“我曾听你说过,那匣子本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又如何给竹先生以启示呢?”

许庸闲解释道,“那只木匣子,虽是个普通的木匣,但匣子内的一句古诗却很不寻常。白夜将木匣子交给阮竹,他起初自然不信,但不久后必会起疑心,一疑之下就定然会打开匣子。待他打开匣子,瞧见那首古诗,一切就都明白了。”

许大秋忍不住道,“什么诗句?”

许庸闲森然道,“黑云压城城欲摧!”

“真的要到那种地步了么?”许大春道。

许庸闲默然说道,“这就是信任的力量。如果人与人之间有了信任,那无论说什么都很好沟通,很好理解。可一旦缺失了信任,就算你把千真万确的道理摆在他眼前,可能都会被嗤之以鼻。我从前作恶作假太多,因此有朝一日真想说一句真话,也需要百转千绕的兜圈子,才会让人相信。”

“不,大伯。”许大秋眼含热泪说道,“你在我心中是永远的剑神,永远永远。”

许大春还没有如弟弟那样感性,只是发问道,“那位竹先生,真的有如此大才,值得我们托付这么重要的东西么?”

“阮竹之才,纵天下之大,又几人如?”许庸闲摇摇头笑叹不已,似乎是自己离其的境界还有些许的差距。。

“既然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许大春一言不发,退到了许庸闲身后。

“匣子到了阮竹手里,那就更为稳妥了。魔种的事情若是告之天下,定会引起恐慌还有魔种的戒备。只告诉阮竹一人,让他处理此事,再好不过。当然,如果我寻魔岛此行能够彻底铲除魔种,那就更好了。”许庸闲道。

交代完一切后,许庸闲最后又嘱托道,“记住,待会儿出去之后,天下间便再没有茉莉山庄。你们各自隐姓埋名,再也不要去惹俗世间的是非了。——还有,这一次我会把许紫妍给带走,回去寻魔岛后我会治好她的病,然后让人把她带回中土大陆。若诸事顺利,十年后她会回到这一处老山庄,到时你们可回来与她重聚。”

“是!”两人连声应答道。

诸事已毕后,许大秋不免焦虑的问,“大伯,这一战,你究竟有着几分的把握?”

许庸闲道,“我们两者实力应该不分伯仲,不过是我对他有三分恻隐,他对我有三分尊敬,就看谁能够狠下心来了。总之,现在还不好说。”

正在说着,宫殿外一片人声鼎沸,大抵是来了一群人在叽叽喳喳的谈论不休。

“应该是一帮参加仙剑大会的闲杂人等。”许大春道。

“你们不可再露面了,我出去打发他们。”许庸闲吩咐说,顿时化作一道青光向外飞去。

来者是白夜他们一行人,已经顺着红白两道结界光,到达了这片禁地。这不过,到了此处之后,白夜的枯劫指也无法感知到元婴的所在了。因此他们只得在此处四转转悠,直至来到了宫殿的面前。

途中,经过了慕容之墓。但除了白夜之外,几乎没有人晓得,而白夜亦只是暗中惊奇,并没有将此事诉说过来。

林清文等人平生从未见过如此规模宏大的结界,仿佛和真实世界别无二致,禁不住大声赞叹起来。

但就在他们想要进入宫殿时,却不想一位黑衣白发的老者从天而降,突然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林清文见其年迈衰老、满头华发,体内又无灵气涌动,疑问道,“你是这禁地里负责打扫卫生的老仆么?”

对方并不言语,也没有任何表情。

白夜在后面看得暗暗吃惊,这人的相貌平淡无奇,跟凡人中的老者没有什么两样,但为何自己却能隐隐有些不安呢?

庄内的家丁亦是面面相觑,从没见过山庄里还有这样一位老人。

“应该是个聋子。”林清文喃喃道,一把推开许庸闲道,“让开,我们要去寻找杀害庄主的凶手。”

却不料,林清文的手刚蹭到老人的衣角,猛然大叫道,“你!”眼神里充满了恐怖。

而后便一声不吭,直挺挺的仰面倒了下去。

“剑来!”许庸闲沉声道,一道剑光从指间悄然滑过。

人群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很快便东晃西摇的倒下一大片。最后,几乎所有的人倒下了。

风吹起,尘埃扬。

横七竖八的躯体下,唯有一人还悄然站立着,佁然不动。

这回面无表情的许庸闲却动容了,甚至还笑了。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笑过了,但这一次他笑得实实在在。

“没想到,这里还有能躲开我一剑的人。”他笑道。

白夜迎着他走上前来,鞠躬行礼道,“前辈莫非就是许庸闲老先生吧?”

“何以见得?”

“当世活着能使出这招剑法的人根本没有,因此我只能从死了的人中去想了。”白夜道。

“不错,很聪明的脑子。”许庸闲欣慰的点点头,同时又问,“方才躲开那一招,你用了枯劫指吧?”

“枯劫指,移!”白夜道。

“你是阮竹的人?”

“竹先生,是我的师父。”白夜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既带着敬意,也不失自己的气魄。

“好一声竹先生。那当今世道大乱,竹先生可有良策呢?”

“灭仙道,求凡生。”白夜朗声说。

许庸闲乍听后竟全身一震,俄而,笑着叹服道,“好大的手笔,但求深义。”

谁能想到他这样的长辈,会为了向白夜请教,如此的谦逊呢?好像在一瞬间,他已不是昔日纵横天下的剑神,而只是一位小小的学徒。

白夜起初是感到惊诧,继而佩服,最后正色说,“灭仙道,灭得是压榨,灭得是特权,灭得是贪欲。求凡生,求得是平等,求得是公平,求得是和谐。”

许庸闲又叹了口气,但这一次是深深的长叹,心服口服,“阮竹是个大人物啊!”

灭魔道,求仙存,是每个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但是灭仙道,求凡生,则是太难太难达到的境界了。一位修仙者若能以如此为目标,就代表他的追求早已超过个人,而是普及到了千家万户、亿万子民。

许庸闲沉思良久,立于黄昏晚霞之下,迎着落寞的夕阳,缓缓叹道,“流云天霜晚,殇歌谁怅然。”

怅然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自他入境闭关以来,已经过去整整三百年了。

话音刚落,他又即刻化为一道袅袅轻烟,无形的消散了。

而后,一阵巨风突然从北方吹来,霎时席卷了整个结界,将一切的人、物、殿宇、坟墓都裹挟进去,彻底融为了一体。

结界融合的开始,亦是灭亡的前章。

在混乱中,白夜也昏厥了过去,朦胧间他的耳边响起了一句偈语,“待到山海倾颓乱,月光鲜红如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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