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丈夫柳红绵

寒月之下，竹影之边，一人独自放声而笑。

杜九鲁山抬头一看，见这男子身形瘦削产、长发飘飘，披着一袭大红衣袍，神情顿时惨淡苍白，脑海里划过一个可怕的名字——大丈夫，柳红绵！

俗话说无毒不丈夫，既然是大丈夫，那必定是极善用毒的天才。而柳红绵恰恰如此，他善用世间百万种毒物，身上携带的毒镖毒刃数不胜数，“六毒虫”中五种毒虫与他形影不离。而且用毒巧妙，以毒入万物，以万物同化，往往在人不经意间便已然撒下剧毒，甚至连一息一笑之间，也在有毒气掩藏其中。

而且，此人不仅用毒极强，心思还更为歹毒。在他二十一岁时便亲手杀害了自己的授业恩师毒枭子，此后放浪天涯，辣手摧花，淫辱了无数妙龄少女，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哀嚎。而且被他侮辱过的女子，都会被在脸面处印下一个鲜红的“淫”字，任凭水洗油搓就是清理不掉。因此那些可怜的女人一辈子都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大多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或投井自杀或上吊而死。就算是个别内心强大之人，也是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

十年前他曾被凡人党各门派联合追杀，逃窜在汉国边境一带，行迹神秘，难以追寻。或许是忌惮凡人党的威望，他大大收敛了自己的恶行，之后偶尔出去作乱也只是偷盗些钱财而已，没了什么严重危害。

而到了五年前，他的行踪已经彻底消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有人说他炼毒入魔，失手把自己给毒死了。有人说他淫辱的女子太多，已经得了花柳病，最后下身腐烂而死······总之是众说纷纭，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但就是没有人亲眼见过他死去。因而关于柳红绵，那位红衣男子的传说，一直在这片汉国边境流传，从未消散过。

作为通州城的一方霸主，鲁山和杜九自然是对柳红绵再熟悉不过，光是正面交锋就不下十次。尽管五六年的光景过去，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对他的印象却始终很深刻。

爱一个人大多是一时的激情，但怕一个人却是一辈子的芒刺在背。

何况在这个不寻常的夜晚，充满阴谋的夜晚，柳红绵的出现则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

鲁山当即低声啐道，“怎么今日撞见了这个煞星，真是活见鬼！”

杜九则难以置信的说，“是，是你？你还活着······”

柳红绵稍稍平息了笑声，森然道，“我确实是死了，三年前我曾在火海中化为了灰烬。但是，没想到有一个人，竟然把我从阎王爷的手中硬生生夺了过来。所以，我现在是死过一次的活人。”话音刚落，他的笑声再度燃放了起来，响彻府邸。

这两人听完后顿时悚然变色，禁不住去想，难道这柳红绵的背后还有人么？能把死人救活的人，究竟该是什么来路。

杜九又惊又怒，忍不住道，“你，你笑什么？”他向来是个不怕死的莽夫，宁愿即刻冲上去与之拼命死战，也不想在柳红绵的阴冷笑声下，一点一寸的被恐惧所吞噬，连作战的勇气都失去了。到最后只能双膝颤抖发软，跪在地下，屈身匍匐，乖乖受死。而黑髯帮的前一任帮主，就是这么可笑而悲惨的死去的。

“哈哈哈——”柳红绵如鸟雀般轻灵跃下，嗤笑道，“我在笑你们有杀人的头脑，却没有杀人的胆子，终究是一群怂货。”

杜九怒道，“柳红绵！这里还轮不到你教训我们，你若还胆敢在这里撒野，我等必定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鲁山劝阻道，“貌似柳先生并没有什么恶意，且听他说说。”

杜九惊愕道，“鲁弟，你怎么替这魔头说话？”

柳红绵扬起依旧白皙俊朗的面容，冷笑道，“杜老九，你要是嫌自己本事强，大可以杀了这绿毛小子，然后冲上方寸山与星辰门的方士们干一场，那才是真的英雄好汉，光在我面前耍什么威风？我如今早已不是那个满脑子打打杀杀的热血青年了，却没想到你的性情却是丝毫不变，还是和以前那般只知道拼死拼活。”

“当今的世道变了，会动脑子的人才能活得长久。一味的争强好胜，又有什么用场？”他接着补充了一句道。

杜九没料到柳红绵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愣住了。鲁山抢在他面前说，“那柳先生有什么妙招？”

柳红绵想了想，从容说道，“如今的世道，门派联立是主流，分立是末流。而仙人党又是汉国内首屈一指的联立式大门派，你们这些宵小徒众，以末流对抗主流，结果下场会是什么，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杜九指着倒地昏迷的林清文，急道，“现在绿毛儿已经被我们设计陷害，躺在这里半死不活，我们同仙人党的梁子已经结下，再想什么法子又有何用场？”

柳红绵道，“杜老九，你向来是个猪肠般的直楞性子，什么谋划算计我与你都多说无益。总之，你就把这林清文三人统统交给我。我到时候自有主意，既能让着林清文死于非命，给你那兄弟报仇，又能让这仙人党找不到你们的头上来。”

“交给你，你有什么主意？”杜九警戒心极重的说。来者不善，不与他正面交手已是万幸，怎么还会出手相助？这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的。

“大哥，你就交给他吧。”鲁山突然幽幽的说着，神色复杂。

“鲁弟，你，你怎么一直在为他说话？”杜九回过头来，愈发愕然了。

鲁山无奈的说了句，“大哥，其实今夜宴会的安排，都是由柳先生同我说的。他早已在暗中策划了这一切，当下，我只需听他吩咐即可。”

“什么？”杜九跳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盯着鲁山，“你怎么会跟他这种人勾搭在一起？”

鲁山缓缓解开右手护臂，掀开衣袖，只见手肘旁边一滴血泪清晰可辨。他苦笑着说，“其实我在半年前就加入了柳先生的集团，早已是他们的人了。大哥，我真心实意的跟你说，柳先生他们有自己另外的目的，绝不会来危害我们的。”

杜九并不认识那滴血泪，也不清楚其后的含义究竟是什么。但听到鲁山坦然相告自己已经在半年前加入柳红绵时，旋即面如死灰，浑身瘫软，知道这一切的发生都远在自己控制范围之外了。如今形势，强行违拗毫无意义，不如听之任之，只得喃喃道，“那好吧······”

柳红绵与鲁山相视一笑，随即走向了杜九，拍着他结实的臂膀道，“杜老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样做才对嘛。”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了昏迷不醒的林清文，富有深意的笑着说道，“身上的泥巴既然擦不干净，那就弄一块更大的擦在别人身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