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摇头白熊

见韩云儿极力抗拒，柳红绵不吭声了，蓦然间幽幽的说道，“你，再靠近一点。”

韩云儿诧异不已，平时自己只要稍微有一点反抗柳红绵的意思，定会被其冷笑着一掌拍下，又是恐吓又是威逼，直到服服帖帖为止，怎么今日倒温和了许些？

韩云儿随即暗想：你这厮既然敬我一尺，那我礼尚往来，也回敬你一寸好了。恐怕他今日喉咙真的有异，嘶哑低沉，发不出什么高音，所以要到跟前说话。

这般想着，于是小心谨慎的又往前跨了一步，已经到了亭子边上，风一吹珠帘就会轻拂到自己身上。

“够了吧？”韩云儿问道。

“再，再近一些。”柳红绵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被压了极低。

“不能再近了，再近就到亭子里去了。”韩云儿解释道，心里愈发疑惑。

突然间，一阵阴风吹过，风灯摇晃。帷幕和珠帘纷纷刮起，散乱不堪，韩云儿差点被吹得睁不开眼睛。这时，一只手猛地从珠帘内探了出来，径直向韩云儿的胸前抓去。

这是一只干瘦枯槁的手，恍然如僵尸一般，跟柳红绵精心保养的白皙玉臂大相径庭。手指微屈，指缝里青绿乌紫的，嵌满了各种剧烈的毒素，如若被抓上一着，韩云儿大抵顷刻间就要香消玉殒了。

“啊呀！”韩云儿惊呼道，她本是有些功夫的，飞檐走壁的轻功甚至还算是好手，但是猝然间被这么偷袭，灯火又昏暗，自然是反应不过来。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身边的池面倏地轰然爆炸，激扬起一丈余高的水柱。而后，一道瘦削的人影伫立在韩云儿的面前，极为飘逸清俊。

来者正是白夜。他即刻伸出右手中指，化为一柱灰石，轻轻与毒指一抵。那指头如触钢板，立时痛不可当，缩了回去。珠帘重新落下，偶然间能瞧见亭轩内一缕白发。

“还好你来了。”韩云儿酥胸起伏，微微喘息，显然是被刚才的毒指吓坏了。

“枯劫指，狱！”白夜神色一凛，十指相合，高声喝道。

身下水池立马如地震般摇晃起来，紧接着塘水炸响，五根石柱从水底钻出，以乌衣轩为中心相继靠拢推压，就像是人的手掌紧握成拳。

传言道，曾困某位仙人多年的五指山，亦是由高士的五指化成。——倘若谋划妥当，丝丝入扣，一个人的手掌心岂非就是最大的监狱？而那逃不出的监狱，说到底也只是逃不出某些人的手掌心罢了。

若是五根石指相合，小小的乌衣轩转瞬间便能化为齑粉。

恰在此时，韩云儿连忙脱口道，“留他活命，还要让他替我解开契约呢？”

“知道。”白夜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五根大指头立即就停止了下压，笼罩在亭子的顶部。

两人共同往前一步，揭开了珠帘和帷幕。

里面的景状怪诞惨然，再度让韩云儿吃惊不小，差点跳了起来。竟没想亭内的人不是那位翩翩公子、恶毒丈夫柳红绵，而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斜躺在茶几下死了，呼吸全无、眼瞳扩散，嘴角留着一片乌黑的血污。可能是方才自己的毒指被白夜的枯劫指所抵挡，用力过猛，被自己的毒素所反噬了。

“这不是柳红绵······”韩云儿喃喃道。

“我早知他不是了。柳红绵此人曾服用过不少毒性丹药，身上应该有着很强的戾气，可方才我在水底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白夜道。

“那你怎么没有快点出现？” 韩云儿叉叉手，“还在狡辩，分明就是反应迟钝。”

“不过，却没想到是他。”白夜屈下身来，沉吟道。

“咦，你认识这个老头子？”韩云儿惊问。

白夜神色凝重的点点头道，“摇头白熊陈天顺，曾在北方也是嚣张一时的恶人，没想到时隔多年会在这里再度出现。”

“摇头白熊？”韩云儿捂着肚子笑道，“哈哈哈，好傻乎乎的名字，我还摇头狮子呢。”

无论什么时候，在人群中最先发笑的总会是女人，她们似乎大多都有种先天的本领，能够比别人更加贪婪的索取着快乐。有些人喜欢她们的活泼可爱，追慕其的青春年少，而有些人厌烦她们的嘻嘻哈哈，认为不够严肃正经，有伤风化，总之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白夜苦笑道，“你有所不知，曾经在汉国北方出现了两位作恶多端的大盗，都练就着一身铁头神功，号称摇头熊罴。他们相互配合，屡屡犯下重罪，让人头疼万分。但后来这两兄弟内部出现了矛盾，身为弟弟的陈天路为了增强自己的修为，竟然强行吸收掉了哥哥陈天顺体内的灵气。而后陈天顺功力尽失、身体干枯，一夜间白了头发，被单独被喊作是摇头白熊。至于弟弟陈天路，手段残忍、心思歹毒，连自己亲身哥哥都不放过，就被另称为摇头歹熊。不过他们兄弟阋墙后，再也没有了彼此密切的配合，因此很快就被仇家所剿灭，当众施以剐刑而死。我以为他们两人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世上了，却没想到还能遇见这摇头白熊陈天顺。”

韩云儿听得云里雾里，“那这么说，他们是死而复生了？”

白夜陷入沉思，俄而忽然一拍茶几道，失声道，“不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什么调虎离山，谁是老虎？”韩云儿一脸懵懂。

白夜沉声道，“我是。那位柳红绵明知道我不会中你的圈套，却故意支使你来盗取我的斧钺令，是为了以他的名头制造悬疑，引起我深入调查的欲望。然后巧妙的让你带我来这个地方，白跑一趟、消磨时间，他好有所别的行动。”

韩云儿傻了眼，“他还有别的行动，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难道他的目的不是斧钺令，而是为了把你骗过来么？”

“没错。”白夜立时道，转而又言，“没想到他对我们彼此之间能够了解的这么透彻，若我猜想得没错，胡北在芦苇客栈一定遇到了麻烦。”

这样想着，白夜担忧胡北的遭遇，转身便欲离开。不成想，连拽着韩云儿撞到了亭边的木柱上。

原来不知何时，两人的手居然莫名间牵在了一起。白夜此下急着离开，自然就顺带韩云儿一块儿相动了。

应当是方才在进入亭内时，因为石块狭窄的缘故，韩云儿轻轻依傍了上去，而到了亭中受了惊吓，慌乱间就忘记松脱了。至于白夜则是因为始终在思考着，也没有顾虑到这一点。

韩云儿虽然言语有些泼辣，但毕竟是女儿家，见自己的玉手被男人挽住，白净的脸颊即刻绯红一片，抖落着挣脱了手。

不过眼下事态紧急，白夜也顾不得其它了，匆匆道了一句，“抱歉。”随后便飞身向外赶去。

“哎······黑灯瞎火的，你认得路么?”韩云儿轻哼一声，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