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剩下的人是柳苓的下属,大约有十多人,站在原地听候差遣。胡北既然扮作了宋钟的身份,也只得混迹在其中。
柳苓在庄内给各人分发血针,再交代些许任务,自是不必多说。不多时,大多数人都领了血针,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胡北想着,这下自己要是能捞到一个血针,就能救韩云儿一命,大概也是立了件功,于是便在原处耐心的等候。
可是等了许久,别人都分发到了血针,独有胡北一人偏偏没有得到。
到了最后,庄内只剩下他和柳苓两人了。胡北在望望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墓碑、坟场、棺材,悄无声息间只剩下一片蓬草丛生的荒野了
柳苓走进几步,伏在胡北耳边道,“跟我来。”
胡北犹疑片刻,想着自己对此地并不熟悉,还是安分些好,便点点头跟着她往前走了。
一路上胡北不敢用本门的穿行仙法,只得用普通的飞步身法,因此行动的速度很慢。柳苓不时的回头催促他,还骂他今天怪里怪气的,像是条瘸了腿的老狗,但终究没有过分苛责。恐怕在先前时候,宋钟和柳苓主仆之间关系还算融洽。
如此走了四五里路,两人落在了一片荒无人径的幽林里。柳苓刚落地便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呼,好险!差点就被柳红绵那小人捅了大篓子。”
胡北不知底细,只得轻轻的嗯了一声。
柳苓回头质疑道,“你今天怎么这样奇怪,连句话连不说?——我问你,陈怀和杨杰他们人呢?”
胡北的声音与宋钟差别极大,这一开口定然会露馅,于是只得接着一语不发。右手悄悄的摸到了衣袖内的匕首,准备伺机而动。虽说他的实力还比不上柳苓,但若是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偷袭,能占据先手的话,应该还是很有机会的。
不料柳苓并没有再行逼问,转而道,“他们两人还算机灵,远远的躲开了。幸亏这次来的是童子,若是夫人亲自前来点查人数,发现人手不够,那也糟了。”
“给我看看。”柳苓忽然一把抓起胡北的手,撩起了他的衣袖。
胡北心想这下可完了,自己虽然能藏刃与衣内,不被她发现。但是自己的臂膀上没有鲜血契约的标志,她若是发现后,定然会立即翻脸。
一时间焦急万分,想着为求自保,只好先行发难了。
可又不成想,柳苓见了胡北光鲜无痕的手臂,反倒欣慰的笑了起来,“好啊,好啊!这下这碧海针总算被我研制出来了。”
胡北也是一脸懵,不知她话说的意思。
“以后我们终于可以不受那血针的束缚了。”柳苓喃喃的说道,话音里带着几分欣慰,眼眸间不经意落下了几滴泪水。
胡北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柳苓不甘心受到死人庄的掌控,自行研发了碧海针试图来清除鲜血契约。她之前担心在众目睽睽之下,童子看见自己属下手臂上了的血印出了异常,怀疑到自己身上,于是才会在祭祀台上如此失态。也是她运气好,这么勉强糊弄过去,还没有人起疑心。——那宋钟的突然暴死,会不会也跟这碧海针有关系?敢情这碧海针原来才是真正的杀人针啊。唉!可笑这娘们儿还以为自己真的解开了血契约之毒,高兴的哭了······
“嗯,好,好啊。”柳苓不停的点头,像是陷入了沉思,举止间还有那么些许癫狂。
其实胡北的手臂上还有些茂密的体毛,但一是身处于幽暗的林宇,二是她心情过度的兴奋,因此居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她缓缓放下了胡北的衣袖,又叹道,“好,好,真好呀!”笑着笑着,不觉间又淌下泪水来,濡湿了洁白的面纱。
“你先回去吧,暂时不要暴露行踪,等到我需要你时,自会去找你。”柳苓补充道,“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交代,走漏了风声,我们都是一个死字。”
胡北仍旧听了一头雾水,这妞儿又哭又笑的,究竟是要我去哪里?莫非是邪女待在那邪庄久了,神智也不太清醒了吧。——怪不得那韩云儿也疯疯傻傻的,恐怕就是那血针的因素。
“切记,回去堡内不要轻举妄动。等到我取来一枚神妃簪,再动那洪图小儿的性命。”柳苓沉声说道。
胡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想要自己回去洪家堡,蛰伏韬晦,等待时机杀害洪图公子。想到此处,低头轻轻的答了个“嗯。”
“去吧。”柳苓语气变得很轻柔。
“嗯······”
“好,好,好啊。”柳苓重复的念叨着,而后一挫身,飞鸟般窜上了树梢,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胡北愣了片刻,还是弄不清这女人的意图。他只想着如此是非之地,可千万不能久留于此,于是顺着路径便开始摸索起来回去的路了。
···········
胡北叙述已毕,再说白夜这里。
经过一夜对于寒冰屏障的反复捶打,总算是要将其给彻底打破了。
与此同时,竹庐里也传来了一阵雀跃欢呼,“活了,这下真的活了!”
白夜见状急忙回到庐内,竟发现先前四肢僵冷,必死无疑的小雪狐,此时居然在在秋瞳的怀里呜呜的叫着了,伸出舌尖舔舐 着秋瞳白嫩的手掌。虽然依旧很虚弱,但是应该已经脱离了危险。
容春水得意的说道,“我姐姐说这狐狸是被自己的仙术反噬了,还没有致死。后来取了烧炙丸熬了几份草药,就把它给救活了,我姐姐厉不厉害?厉不厉害?”
白夜望向秋瞳,见她轻轻的搂抱着雪狐,眼含柔情、医者仁心,如同慈母般的关怀,不由得对其医术大为叹服,“秋瞳姑娘真乃有起死回生之法,在下佩服直至。”
秋瞳轻瞥了他一眼,一丝微笑挂上嘴角。她从怀里取一叠香巾,款步而前想要替白夜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白夜怎能让她服侍自己,慌忙接过毛巾,自行擦开积聚了一夜的汗水。
“对了,白夜你外面的冰层破了没有,老待在这里冻得我直哆嗦。”容春水推着白夜道。
白夜点点头,说道,“现在已经可以出去了。”
于是,三人带着雪狐顺着冰层的破口,慢慢的走了出去。
外面晨光熹微,显然已经是初晓了。
白夜见了日头东升,眉头紧皱,犹然间又记挂起韩云儿病情了。
于是,他再次作揖道,“秋瞳姑娘,我先前说得那个朋友已是危在旦夕,恳请你去救她一命。”
毕竟白夜之前救了他们姐妹的性命,容春水也不大好直接拒绝了,眼轱辘转向秋瞳,又跟她进行了一番眼神的交流。
两位年轻姑娘,四目相对,挤眉弄眼却不发出任何声响。搁到谁的眼里,恐怕都会忍不住发笑。可白夜正焦急上头,心心念念的全是韩云儿,自然完全没有笑意。
过了会儿,秋瞳才郑重的点下头,显然是去意已决。
容春水盯着她瞧了良久,终于咂咂嘴道,“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跟你去吧。”
白夜长舒了口气,连忙又是道谢,心中一块重石堪堪落地。
为了方便出行,不引起旁人注意,秋瞳姐妹回了竹庐,重新换了件衣服才出来。秋瞳一袭宽大的黑袍裹身,将美好的身段尽数掩盖,还戴了斗笠,用黑纱遮住了俏丽面容。
胖丫头则是穿了套赶路的便衣,短裤腿短袖筒,看上去干练利索。又将冲天辫子束起成椎髻,虎虎有生气,倒有几分假小子的模样了。
她本想也学着自己姐姐的模样,抹上一层面纱,显得神秘缥缈。但无奈她面庞过于宽绰,一时找不到大号的布纱,只好作罢了。
三人准备停当后,即刻便赶往了洪家堡。
秋瞳和胖丫头自幼生活在柳州,对着四面的地形地势再熟悉不过,挑了条最近的路程返回,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回到了洪家堡。
进入堡内,白夜心绪焦急,步履匆匆,直行到了韩云儿的房间。
不见人影,但闻其香。幽幽如兰,沁入深谷。
一身湛蓝的衣裙映入眼帘,韩云儿却在厢房旁栏杆前发呆,口中轻轻哼唱着歌谣。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正在眼眸含春,低眉浅唱,忽地回首见了白夜,全身如同触电般颤抖起来,兔子般窜到了白夜的怀里,难以抑制的啜泣起来。白夜见状,也情不自禁双手揽起腰肢,紧紧抱住了她。
“臭蛇,你怎的现在才来?”韩云儿捶着白夜的胸膛嗔道。
白夜温柔的说道,“我给你找了这柳州城的名医,有着起死回生的道行,不日就能将你的病救好了。这趟路程很有些艰险,等你好了,我与你细说。”
韩云儿侧脸望了一眼白夜身后,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胖丫头和秋瞳姑娘。
但她似乎有了什么难言的心事,只是苦笑着回答,“那,那敢情好。”
“喂!”胖丫头颇为不耐烦,嚷嚷道,“我还想是救你什么患难与共的朋友呢?原来是救你的相好哇。你们在这里磨磨唧唧的,是瞧病还是不瞧啊?”
秋瞳拉了胖丫头的手一把,大抵是想要提醒她不要失口伤人。毕竟若是两位真心相爱的情侣,分开之后的相聚,定然是忍不住说上几句爱意缠绵的情话的。
“把我们晾在一边,杵着跟个木头似的。”胖丫头斜瞅了韩云儿几下,叉叉手道。
白夜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真是对不住了,两位即刻进屋看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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