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宴席结束,白夜回去时,天色已临近傍晚了。韩云儿在屋外的走廊前来回拾步,轻轻的哼唱着曲儿,见了白夜立即纵身扑去,一个猛子就扎进了白夜的怀里,“你这烂蛇,怎么现在回来的,等我好辛苦。”
白夜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这就忍不住了?”
韩云儿白了眼说,“哼,总之是你归来的慢了。”伸手来要挠白夜的咯吱窝。
白夜并不怕痒,却也认输了,摊手说道,“那这次权且记我一过吧。”
韩云儿笑嘻嘻的说,“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你。嗯,那就罚你待我出去玩一趟吧,正好我在这东厢房闷得发慌。”
“这个时间要出去么?”白夜望了望天色说。
“嗯嗯。”韩云儿旋即说道,“柳州的夜市向来有趣得很,而且我听下人们还说,在城西九丈高的天台上,能看见流星如雨般坠落下来,景观宏伟壮阔,照得整座城池都亮如白昼。”
白夜说道,“这柳州自古便有着不夜之城的称号,又岂是名不虚传的?”略作思量后,便同意说,“云儿,我可以带你出去玩,可是你出去之后得要跟紧我。眼下正是非常时期,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就很麻烦了。”
“哼,我才不是你的麻烦呢。”韩云儿噘嘴道,“看你说得这么诚恳,那本小姐就勉强答应你的要求吧。”
两人商量好了,重新换了套便衣,摸着竹林道的小路出了侧门。
四处的街巷上车水马龙,人潮川流不息。天色还没有黑透,但夜灯笼一排排的从东头挂到西口,满眼皆是五光十色。灯纸面上画着鹤鹦燕鹊,梅兰竹菊,形状各异,还有的写着一行行灯谜,供游人玩赏。各种摊贩挑贩卖力的吆喝着,展示着自己的玩意儿,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街边舞刀枪、喷油火、戏狐猴的艺人更是数不胜数,走到哪里都能听到阵阵的喝彩,还有鼓掌的响声。
韩云儿最爱是大风车,还没有逛完了半条街,倒买了三个放在身上,一只手拿着一个,剩一只交给了白夜。
白夜也知道分别在即,耐心的陪她四处游逛,买卖首饰、挑选衣服,没有丝毫的厌烦之感。韩云儿喜欢看耍杂技,尤其是胸口碎石之类的粗活,他也陪着看。
如此这般游了几个时辰,约莫着到了半夜,整个夜市的氛围也即将到达高潮。韩云儿却已经走得乏了,便说道,“再去那天台看看吧。”
尽管白夜知道时辰不早了,但此时此刻也不愿意拂了韩云儿的兴致,便依然点头应允了。
两人走走停停,一路闲话到了天台的旁边。
天台在柳州的最西侧,由三根高耸的石塔给托住的,愈到上端塔身反而愈细,甚是不可思议。远远望去,这一片天台倒像是浮在半空似的,令人咋舌。
如此精妙的建筑,自然是出自大家之手。但时过境迁,已经很少人能记起石塔旁边的塑像,究竟代表的是何人了。柳州城的百姓,都称他为“塔圣”。
白夜和韩云儿站在底层向上探看,青石阶梯沿着石塔的外层,一圈圈的盘旋而上。由于石阶的坡度极缓,阶梯蜿蜒绵长,韩云儿苦恼的说,“好高的石塔,上不去了。”眼睛瞟向了白夜。
白夜知道她又在打坏主意了,试探道,“那,我们就回去吧?”
韩云儿一把揽住她说,“不成不成,你得背我上去。”
白夜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间一软,也只好苦笑着说,“那好吧。”
韩云儿嘿嘿笑着,趴在白夜的背上,让他轻巧巧的背上了。
两人特意选了最右侧,游人最少的石塔,吹着凉凉散散的夜风,一步一步的拾阶而上。两人边走边聊,宛如新婚燕尔、外出游玩的少夫妻,很是惬意。
没聊上几句,韩云儿忽然好奇的问道,“白夜,你是哪里的人啊?”
白夜说,“你不是知道了,大梁城的人啊。我是竹先生的内门弟子,因此不属于凡党九门中的任何派系,只听从竹先生的安排。”
“那以前呢?”韩云儿说,“在拜师竹先生之前。你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你的父母兄弟呢?”
“你,真想知道?”白夜不疾不徐的问。
“嗯嗯。”韩云儿笑着说,“我还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从蛇洞里钻出来的,臭蛇!”
“那好吧。”白夜有些轻缓的说,“我出生在南方的梁国,自幼便是孤儿。多年前,我们的村子遭到狄国人的洗劫,十室九空,死伤无数。,迫不得已我就跟随着同乡的兄弟们流亡到了梁国的北地一带,每天倔野菜刨树皮,艰难度日。再后来,我就碰到了竹先生,跟随他来到了汉国。”
“哦,对不起。”韩云儿连忙皱着眉头说,“戳到你的痛点了。我不应该多问的。”
“没事的。”白夜陷入沉思的说,“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很多东西就已经淡了。有时候,我做梦还能梦到家乡村口的那棵大冬青树,想着有机会能回去看一看,也是不错的。不过我在竹先生手下做事,实在是太忙了,腾不开时间回去。”
韩云儿说道,“唉,我也偶尔会回想在叶国的时光。不过我一般想的都是父上大人和母亲,想着他们有朝一日能回来,那该有多好。”说着说着,眼角处竟也泪光盈盈,惹人生怜。
白夜叹道,“都是这个乱世害得。曾经人魔纷争的世道时,人人都想着铲除魔道,开天下万年之太平。可没想到魔族灭亡还不过几百年,人族之间自己就又打得不可开交了。果真是应了那句,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白夜说到激动,正欲将竹先生治世方针策略大讲一通,以抒发心中积郁。但又想着韩云儿恐怕并不听得懂这些玄之又玄的大道理,多说无益,最后还是作罢了。
韩云儿捏着白夜的鼻子说,“哎哟,我的白大爷,咱们今日好不容易一起出来游玩,可不许再忧国忧民了。你不就是想家了,那等我从羌国回来,就向叶公主告几月休假,陪你回乡探望一番又如何?”
梁国原先的确被狄国所占领,国境内有重兵把守 放到以前那是决计不能轻易回乡的。但后来汉狄两国交锋后,狄国被杀得大败,从此国力便一蹶不振,从前强占的地方纷纷脱离管制,成立了自知的组织。若是白夜此是回乡,全无阻碍不说,指不定还会被当地人以礼相待呢。
但白夜既得了竹先生的知遇之恩,自然要全力报答,将凡人党发展壮大。哪里还有时间腾出来可以千里迢迢的赶回家乡,感怀过往呢?
白夜应付的说道,“以后若是有机会,再计划也不迟。”
韩云儿只当他答应了,也不再多言了。
恰巧一阵风忽地从远方,将韩云儿的秀发吹得四处飘散。韩云儿迎风挥舞着风车,手足并蹈,笑着说,“好大的风,好大的风!风车都吹起来啦!”
“还有更大的风呢。”白夜突然加速,朝着石塔上奋力奔跑。
“大,大风!呼呼,呼呼——飞喽!”韩云儿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大声的呼喊着。闭上眼睛,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在空中翱翔,振翅而上,穿云破雾。
大风在高处呼啸而过,分化成各类的形状,呜呜嗷嗷的叫着。
风车越转越快,他们跑得也越来越快,哒哒的脚步声夹杂着不息的笑声。
等停下了脚步,白夜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了。为了让韩云儿沉浸在猎猎长风之间,他是故意没用仙法的。
在天台入口处,韩云儿笑骂他没用,又取出手帕替他擦拭了汗津。
白夜屈下腰,让她顺利的跳下来了
“哇喔,好宽敞的地方啊!”韩云儿下来后,四面环顾,情不自禁的激动道。
她手扶在栏杆处,踮起脚尖往下面眺望着,发现无数灯火相融相汇,在街巷处形成了无数条溪流。闹市上的人如黑蚁,来往攒动,渺不可视。洪家堡建筑恢宏,格局阔大,隐隐矗立在黑黢黢的夜里。至于南方不远处的高山峻岭,也如野兽的脊梁一般,莽莽榛榛,蹲立于一片苍茫间。
这座天台共分为平台和望台。望台搭建在中间,专门为遥望流星的游人所设立。
此时夜风吹彻,望台上已经少有旅客了。
韩云儿欢欢喜喜的拉着白夜,一步不停的走上了望台。
她素来是个喜爱新奇的人,到了此地自然是兴趣盎然,站在阳面远远望向西边的夜空。
此时正有一颗流星从极遥远的天外跋涉而来,拖着长长的尾巴,横亘万里,纵横南北,气势壮阔,直坠向西北边的大戈壁滩。
“看,白夜,你快看!”韩云儿揪着白夜的衣角道,“是扫把星!还是红色的。”
白夜也极力向天边眺望,说道,“嗯嗯,是颗大星。”
“还有呢,还有呢!”韩云儿几乎跳起来了,“又来了一颗小点的,绿莹莹的,就像是块宝石。后面还有,还有!浅褐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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