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大雨冲城

2019-09-17 作者: 杨隐
第九十四章 大雨冲城

当即白夜从怀中取出了当日许大春交于他的黑木匣子,交给了竹先生。匣子在竹先生的手中把玩了一番,说道,“这不过是普通的匣子,有什么玄机么?”

白夜说道,“那人只说所有秘密,师父一打开便知。不过匣中有剑光,请师父务必小心。”

竹先生皱了眉头,忽然道,“白夜你不必瞒我的。这是茉莉山庄的人给你的吧?”

白夜默声不语,半晌才道,“一切都逃不过师父的法眼。”

“许峰,世人皆知你已死,只有我知道你还活着。”竹先生对匣子淡淡的笑着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嘛,何必搞得自己这么痛苦?”

“门生恐怕其中是在提醒师父,一场难言的灾祸即将到来。”白夜在一旁说。

“或许吧。”竹先生眼神里尽是温和,喃喃道,“我的脾气许峰果然摸得透彻,不过他还用当年的办法对付我,不免也把人看低了。几百年过去了,我与他的恩怨早已了结,况且我也想得明白了,比许峰更错的,是那个曾经的时代。”

白夜敬佩道,“师父高义,门生不胜崇敬之至!”

当晚,月明星稀,清风徐来,师徒两人在融洽的氛围中谈话完毕了。白夜为了抓紧时间,绕了条山间小路,赶着夜光下了芥子山。

至于竹先生,则是原路返回,又到了之前的水帘洞天内。

夜间的树林静谧非常,落叶声簌簌可闻,近处的促织唧唧而鸣,天牛嘶嘶的叫唤,萤火在野草丛间来往游荡,像是无数个眼睛在眨动。

叶雨歌尚被留在了青石阵先前的地方,她本已经苏醒过来,可是全身被一团白色的薄膜所包围,纵然不断的挣扎,还是不能逃脱。她一见到竹先生前来,立即冷冷的瞪着眼睛看他,仿佛将他看作自己的仇人一般。

“好姑娘,还挺倔。”竹先生面容上都是慈爱和关切,宛如瞧见自己家的毛丫头在闹事,伸出一根枯劫指,隔空一点,那层薄膜便随之脱落了。

“老匹夫!”叶雨歌厉声喝道,在脱离白膜的瞬间,立即抽出了腰间的匕首,飞身上前,直刺他的心脏处。

不过竹先生这次倒是毫不设防,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似乎已经准备接受了这致命的一击。

利刃在离竹先生胸口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下了。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

“为什么不接着刺了?”竹先生问。

叶雨歌紧紧攥住刀柄,努力使得自己的手不再颤抖,“你为什么不躲?”

“因为你的眼神里没有杀气,对一个没有杀气的人,何须担心自己会受伤呢?”

叶雨歌冷笑着说,“好好。”右手轻轻一收一撇一摆,动作行云流水。刀刃向上翻转,朝着竹先生的脖颈处抹去。

“好身法!”竹先生手指轻轻一触匕首的刀尖,一股猛烈的推力扑面而来,将叶雨歌整个人都击飞了出去。

“空有技法不行。”竹先生捋了捋胡须道,“力道还不够狠。”

“好,我就给你看看力道!”叶雨歌抓起掉落的刀刃,又一个猛子冲到竹先生的身前,朝着他的腰间死穴直刺而去。

但竹先生身行如鬼魅一般,左闪右落之间,把叶雨歌的招式都躲避了。而且还找准了个机会,手指在她的背部轻轻一弹,让她再次飞了出去。

这次她栽在了泥泞的地面上,满身都沾满了泥浆,看上去甚是狼狈。她向来是叶国公主,虽有背井离乡、亡命江湖的悲凉,但是手下人却始终对她很尊敬,养成了她桀骜不驯的傲气。

这不成想这股傲气,今日居然在竹先生面前轰然破碎。早知如此,或许她就不应该来这个什么芥子山,不去结识什么凡党人了。叶雨歌心里充满了后悔。

“就你这点本事,如何能使得叶国复兴?”竹先生质问道。

“叶国如何兴复,自然用不着你管!”叶雨歌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嘴角流出了鲜血。

竹先生沉声道,“我是看你是可造之材,这才打算收你为徒的。在人世间死去不难,但忍辱偷生的活着,才是最让人钦佩。你小小年纪便流亡了这么多年,颠簸万里,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叶雨歌愣住了,她没想过竹先生居然会对她说这些话。一时间,她哑口无言了,反而是眼里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竹先生给她让出了一条道来,“顺着此路便能下山,我给你三个时辰的时间考虑。若是决心留下,就去修炼禁地找我,不然就请自便吧。”说完,竹先生转身便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忽然间,天宇一道惊雷横贯八方,轰隆炸响,将叶雨歌的浑身照得惨白。淅淅沥沥的春雨随即落下来,越小越大,很快就湿透了叶雨歌的衣裳。但是此时的她,已经有了些许木讷,独立在雨中,沉默不言。

此乃惊蛰之雨,夫以雷霆之声势,唤万物之复苏也。

······

白夜在回去的路上也赶上了这场雨,雷电交加间,他胸腔隐隐作痛,似乎是预感了什么不祥的事情。之后的路途中雨势迅猛,泥洼遍布,马车轮子深陷在了积水凹槽处,白夜费了大劲才把整个车厢拽了出来,可是向下一看,车轮已经磨损得十分严重,无法再继续行驶了。

白夜当即舍弃了车厢,暂时将马匹系在了一棵老树根处,然后自己施展穿行仙法回去了。白夜的法术大多数都是土系的,遇到下雨天难以很好的施展,但所幸芥子山离大梁城并不远,因此白夜还是很快就到了城中。

大梁城的地势低洼,排水系统也不好,因此城中早已淹没了一大片,很多人都躲进了临时的避难楼。不过仍然有太多的人落水,无力的扑腾着呼喊着。凡党成员尽数出动,在水流中打捞难民,疏散民众,一时城中甚为忙乱。

在激烈的暴雨中,孩子的哭声,妇人的叫喊,男子的骂骂咧咧,各种声音交织于一起,无比嘈杂。这已然是大梁城遭遇的第一百多次水灾了,但失去理智的城民还是将凡党竭力稳固的秩序冲毁得一团糟,其中根源,恐怕是他们对于耿寒这位城主内心感到不信任。

“哟,是白夜义士啊,你怎么到了外面?”一位凡党的兄弟见白夜在屋顶上疾步,连忙过来攀话道。

灯影昏暗,并看不见来者的相貌,“这雨可太大啦,跟天上直接往下倒水似的。你——”雨声哗哗的震响,淹没了对方的声音

“你说什么!”

“我说!要进去避难楼里躲躲么!”

白夜笑着喊道,“不必啦!我回府中就行,那里有高楼,不会被淹的!”

“行!再见啦!”那人披着厚厚的蓑衣走了。

大部分的凡党人还是一心为民,奋斗不息的,白夜感慨了会儿,继续往前走了。

这瓢泼大雨一刻不停的倾泻着,等白夜回到了城南的院落时,发现雨水已经淹了一楼的大半。

至于二楼,此时居然点上了灯盏,在迷离的雨夜中散发出昏黄的光芒。

是谁会在这个时候进入白夜的家中呢?白夜略想了片刻,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白夜落到屋顶上,揭开瓦片进入房中,此时的他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衣裳裹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套了层比之前重几倍的铠甲。

果然不出所料,叶儿正在房中来回踱步着。见了他到来,立即扑了上去,“白大爷,你可终于回来了。”

白夜瞧她满面憔悴,泪痕遍布,眼睛都哭得红肿了,也有些诧异道,“发生何事了,怎么落得这副模样?”

叶儿捶足顿胸道,“我姐姐死了,是耿寒杀得!”

白夜惊道,“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死了?不是让你们不要去刺杀耿寒的么?”

“肯定是我多次潜入了耿寒的府邸与姐姐见面,这才引起了他的警觉。就在今日,府邸里的下人说,他和姐姐行房事时用了特殊的药膏,将姐姐的全身都麻痹住了,然后杀了她把遗体扔进了野狗巷子中。”叶儿悔恨无极的说着。

野狗巷子是大梁城有名的贫民街,里面到处都是流浪汉,还有一些无人认领的野狗也被赶了进来。巷子内常常发生人狗相食的惨剧,白夜担任城主时曾经一度取缔过这个地方,但无奈之后贫民激增,给大梁的城市管理带来严重负担。不得已,耿寒又重新恢复了这处巷子的作用。

“然后我预感到他们要来对付我了,我也不知道大梁城还有什么我的容身之处。想着想着,也就只有你住得地方了。”叶儿登时哭道,“幸亏他们还不敢擅闯你的府宅。不然我恐怕也要被扔到那个可怕的地方,被疯狗活活咬死了。”

“可是我的住宅也不是你的久留之地。”白夜道,“现在的大梁城形势复杂,你多在这里留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我偏不走!”叶儿声嘶力竭的喊道,“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耿寒那个畜生不如的家伙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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