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舌辩

2019-09-17 作者: 杨隐
第一百零七章 舌辩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白夜等人方才模模糊糊的望见了南门。袅袅仙乐不知从何处升腾而出,树木花草都在云雾中隐隐绰绰,仿佛触手可及,又似乎远在天边。

到了南门处,又有几位执事弟子守候在门前,他们所穿着的道衣颜色更深,接近于蓝靛之间,而且年纪都比山下的弟子大些。他们不知在说什么笑话,聚在一起忍不住哈哈大笑,相互嘲弄着对方。见了他们到来,有一位续上了短胡的道士问,“这位是何人?”

“徐师兄,这人自称是白夜,被我带上山来了。”小道士低头作揖。

“白夜?”众人听到了这个名字,犹如闪电划过心间,陡然收住了笑容,向前围拢过来。

“你就是凡人党白夜?”姓徐的道士指着白夜说。

“正是。”白夜礼敬而不失气度,“劳烦禀报。”

“好,好啊。”那人连连点头道,“你们就在这里不要走动,我自去向紫挈长老的报告。”

“多谢。”

剩余下的道士们又像是抵制白夜,又像怕他,自动聚集在在一团儿,探出惊异的眼睛瞅着他,指指点点的论说什么。

葛云殇看着他们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出手的样子,低声笑叹道,“鼠辈,鼠辈啊······”

白夜回过头,和气的说,“狗人张师弟,待会儿一应事情由我来应对付,你切莫插手。”

葛云殇点点头,又垂下了脑袋,皱着眉头嘟囔道,“苦于无酒啊,无酒啊······”

两人在原地等了许久,才有另一位弟子匆忙走过来道,“白夜,我们紫挈长老请你到正仙殿一叙。”

“请!”

走过南门,往前是一道向前直铺的石路,两侧种植了高约十丈的水杉,遮天蔽日,难见晓光。路的尽头是座紫木红门,富丽堂皇的殿宇,上头挂着块大匾,写着“正仙殿”三个金字。

葛云殇咻着鼻子,忽然精神一振,说道,“什么好汤水烧开了,真香呵。”

殿门处有四位手执拂尘的弟子,肃然而立,见到白夜后,说道,“你就是凡党白夜吧,我们长老有请你进去。——相烦脱了鞋。”

白夜并不生气,回应道,“那是自然,我的这双鞋连日来风餐露宿,如今也好让它休息休息了。”

葛云殇也欲进去,但被拦住了,那弟子道,“我们长老只喊了白夜一人进去。”

白夜转头道,“师弟,你就在此等我吧。”

葛云殇懒懒一笑,“没了我的保护,你可要保重啊。”说完,竟然自顾自的躺到了地上,伸着腰说,“哎哟,这下可得好好躺会儿了。”

白夜由此便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到了殿宇之中。

几位弟子看着竟然已经开始打呼的葛云殇,咂嘴道,“这凡党的人还真都是不知礼节的粗鄙武夫,居然趴在地上便睡了的。”

他们叫骂了数声,可是葛云殇非但没有起来,反而鼾声更大了些,简直是搅得门外不得安宁。

一个低声说,“兄弟们别声张,咱们把他抬到殿后的茅厕中,将他丢到那粪坑之中,看他还睡不睡。”

“嘿嘿嘿,师兄妙计!”几位弟子伸出大拇指,连着夸赞道,而后悄悄的走上前去了。

且说这白夜到了正仙殿中,踏着红色的毛毯一路往前,两侧都坐满了星辰门的弟子,黑压压的一片,无不在指点着他议论、咒骂、嬉笑云云。

殿正中间放了一口三脚青铜大鼎,下面还有柴火在燃烧着,鼎内放满了翻滚不断的沸水,腾腾的冒出热气,还有些许调料的香味。

白夜见了此鼎,知道对方心思不善,之前让自己在外面等待多时,恐怕就是为了准备这口鼎的。不过白夜面如平湖,神情笃定,慨然往前走着,步伐丝毫没有慌乱。

殿前的正中大位,本该是属于紫挈长老的位置,但此时却没有人。两旁的座位上坐着其它几位长髯宽袍的长老,大多年事已高,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而长老的之下,便坐了星辰门青年一代中最为杰出的弟子“星辰十一子”,——现在已经折损了五子,少了黑白玫瑰,荀澹,林清文。至于其余的七人都端坐在了此地,尤其是林横和林清凉,在他进门的一瞬间,一直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瞪着他,好像想要将他立即投入到那一口烧着滚水的青铜鼎中。

不过四位门派长老在此,暂时还轮不到他们说话。

“白夜,真是好久不见哪。”左边为首长老睁开眼睛,淡淡的说道。

“秋心长老么,在青山峰一别已经七年前,你老的气色还是如往日那般矍铄。”白夜作揖道。

“竹先生的现在怎么样了?我听说他现在即将面对天劫,不知身体状况如何?”

白夜不好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便说,“我师父在芥子山终日苦修,已渐大道,至于身体状况嘛,应该和本门的墨松长老一样好。”

“跟墨松一样……”秋心长老见白夜有意防备,也不怨怪,只是缓缓点头,“好,好好。”

右边为首的枯庐长老方面大耳,颧骨高耸,盯着白夜道,“竹先生不亏是一代神人,在修仙之死期的渡劫期都能够已近大道,看来日后这汉国江山都要他来做主了。”

白夜笑着说,“我师父向来喜好和平,从不愿意为了坐拥天下的虚名,而与各方势力争斗,至于渡劫之事只不过是为了更精一步罢了。”

“哦,爱好和平,这怕是不符事实吧?”有一位狄柯长老朗声道,“谁人都知道竹先生在近百年内,伐狄国,灭新国,平定汉国西部,动用的兵卒仙士可是超过百万呢。”

白夜道,“竹先生虽然爱好和平,但爱民之心更甚于和平。所以每见黎民遭受暴虐统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便心如刀绞,只得率王师平定。如今汉国形势稳定,竹先生早就裁撤了绝大部分的兵勇,勤政爱民,由此可见。”

“好一张利嘴。”狄柯长老,不再作声道。

“那竹先生又是如何爱民的呢,我听闻现在到处有人在说,你们凡党只会征伐,不会治理,属下的领地连连灾祸频繁,民众苦不堪言。”最后一位修连长老发话道。

白夜笑了,“此乃宵小之辈的言论耳。竹先生所辖的地域,都是西部苦寒之地,百姓们的生活自然是比不上东部的天府之国。何况天灾如此,又岂是人力可改变的?不过我师父精心治理多年,西部百姓们的生活早已比以往改变太多。就这百年看来,西部百姓年年增长,反倒是贵地的人口却停滞不前了。”

修连长老捋了捋胡子,不再继续说话了。

趁着空隙间,林清凉站起来道,“既然你总说竹先生治理西地如何如何好,那么敢问到底是怎么治理的?”

白夜解释道,“政策众多,若是一一列举,那么说到明日都说不完。但我凡党的道义则简洁鲜明,不过是仙凡同视,灭除特权。”

林清凉冷哼道,“此见地略显稚嫩了吧?多年修行的仙人,其本领、学识、涵养都远非平常的凡人百姓可比,就这么仙凡同视的对待,岂不失了尊卑贵贱,等级秩序?”

白夜摇摇头说,“上古修仙的宗旨便是万物平等,宇宙一体,何况乎人呢?仙人自有其神通广大之处,但和渺渺茫茫的亿万凡人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若要想天下长久的安定,那么将人粗暴的分成三六九等,是万万不可取的。中原大陆动乱多年,其祸乱根本,便是仙凡相抗。”

林清凉旁边还坐着一位瘦高的冷美人,脸庞白皙如雪,面容清纯姣好,正是星辰十一子中排行第二的林清吟,美冠仙人诸党,有小倾城的称号。但此人素来不起情念,只是一心钻研修道之法,艳如桃李冷若冰霜,是位出了名的冰雪美人。

“凡党这么大张旗鼓的标榜仙凡同视,那为何重要大城的城主都是修仙之人担任的?这样岂不是言行不一么?”林清吟看着白夜道。

白夜毫不畏惧,直视她的美眸道,“我们凡党素来推崇有勇有谋,两者皆备之人来统率城池,那既然是文武双全,自然其修为不会浅薄。况且,姑娘应该不知道吧,我们凡党中人的体制与你们仙党大相径庭,绝不会出现一个人独揽大权的情形。每个城都是设有工会,一旦遇到大事,皆是城主和工会人等共同商议的。而大部分的凡人,尽管自身修为不高,可也是能凭借才智,加入凡党工会,得以进行决策的。”

“凡人也能决策,真是有趣极了。”林清吟半是不屑半是冷笑的摇着头。

这时,另外下边的弟子站起身来,趾高气扬的说,“都说凡人党的道义是‘灭仙道,求凡生’,真是好大的口气。难不成,竹先生还能扫荡完整个中原大陆的仙人?——这么多年来,连汉国都扫荡不了,我看也是空喊口号,徒有虚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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