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倒夜香

“这里是辛者库，你还当是你家里呢？人人都会像你姐姐一样护着你？”青儿摸了摸自己被苏青叶打的脸颊，露出了一抹阴测测的冷笑。苏青叶的手被包扎着，打她根本就不痛，她却将苏青叶踢进池子之中，如今天冷地冻，可够她喝一壶了。

苏青黛忙着刷恭桶，她已经示意过苏青叶不要搭理青儿了，那那青儿却还是将苏青叶气得动了手，可见她定然说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苏青黛顾不上教训青儿，赶紧将苏青叶从水里头捞了起来。

苏青黛将苏青叶扶回了房间，帮她换了衣裳，又寻了一些野姜舂碎，撞了开水给她服下，可苏青叶本来就受了伤，今日来回折腾几次，又惊又惧，到了夜里，还是出现了她最担忧的情况。

苏青叶发起了高热。

苏青黛知道退热的方子怎么开，可是她没有药！她只能用温水给苏青叶擦拭身子，一遍又一遍的擦，直到三更天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个大娘冷硬的声音：“苏青黛，该值夜倒夜香了！”

苏青黛倒吸了一口凉气，将防水壶的小桌子挪到了床边，叮嘱道：“青叶，你好好睡觉，渴了就喝水，明日我一定将药带回来！”

苏青叶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苏青黛见自己如花一般娇俏的妹妹折磨成这样，心痛如绞。

当初家里出事那一日，苏青叶投过河，她不想进宫受辱，想跟随爹一起去了，是她将她救起来，向她发誓，说自己一定会好好护着她的。

可她还是让苏青叶受苦了。这宫里头的险恶，远比她所想的更黑暗，更龌鹾。

“今日那青儿与你说了什么，激得你对她动手？”苏青黛忽然开声，声音幽幽地问道。

苏青叶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哑声道：“她说宁总管看上我，要我给她做对食，姐姐的日子就会好过了。’

苏青黛早有预料青儿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却想不到那青儿竟然会这么羞辱妹妹！

她眼里簇的一下跳起了暗沉的火苗，掩不住的怒意滔天。

“青叶你别怕，这个仇，姐姐一定给你报！”苏青黛眼底闪过一抹坚决的冷意，咬牙切齿地说道。

门外的大娘再一次敲门催促，苏青黛这才收拾了一下自己，打开房门出去了。

“怎的这么磨蹭，赶紧倒完了好回来再睡一会！”那大娘是与苏青黛一起值夜的，年纪大了，熬不住夜，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呵欠连连道。

“大娘，你熬不得夜吧？是不是因为值夜，头发越来越少了，月事也不规律，还会腹痛？”苏青黛忽然开口问道。

那大娘见鬼似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你会医术？”

“我的确会医术，我看大娘你脸色蜡黄暗沉，头发稀少，想必是由于熬夜的缘故，而且大娘白日食欲不振，吃不下饭，晚上能吃，却会便秘便血。”苏青黛趁机搭上了她的手腕，语气坚定道。

那大娘惊讶万分，不可置信道：“你说得都对，你有法子治吗？”

“我既然能诊出来，自然是有法子治的，不过我想要大娘帮我做一件事。”苏青黛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大娘，“若是此事大娘帮我了，以后大娘的值夜，我全包了，我自己去就行，不需你去。”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但是那大娘总归是宫里头的老人了，谨慎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苏青黛眼里闪过一抹决绝，凑近了她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一刻钟后，苏青黛戴上了口罩，推着粪车，来到了宫里头最僻静冷宫外院之中。

苏青黛将粪车放在了一侧，然后躲了起来。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两道鬼鬼祟祟的影子落在了她的眼皮底下，正是今日欺辱了她们的宁管事和青儿。

看来那大娘把事儿办成了，苏青黛心里略定，悄悄摸了出去，在冷宫外头盯上了一个巡视的侍卫。

苏青黛酝酿了一下情绪，又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这才泪眼朦胧地奔上前去，拽住那侍卫的衣衫，大喊道：“侍卫大哥，救命啊，有鬼！”

那侍卫转过身来，是一张异常俊朗而英气的脸庞，带着几分审视和疏离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天底下没有鬼，姑娘勿要胡言乱语。”

“可是，可是我真的听见哭声！就在那冷宫的外院里头，我听说那里死了好多人——”苏青黛楚楚可怜地看着那侍卫，哀求道，“我的粪车还落在那里，求求大人随我一同去推出来吧——”

这侍卫不是旁人，正是宫里头的御前侍卫统领，孟鸿光。他本要拒绝，可是苏青黛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的太过可怜，他竟生出一丝不忍，反正也是要巡逻的，便颔首道：“带路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真是神祗一般的容颜，菩萨一般的心肠，日后定然会青云直上，富贵长久的！”苏青黛深深地朝着孟鸿光鞠了一个躬，蹦出了一连串的话来。

孟鸿光哑然失笑，一向淡漠的脸上竟浮起了一丝兴味来，言简意赅道：“走吧。”

苏青黛急忙走在前头，快要进院子的时候，她故意高声道：“大人，就是这里了，刚才我真真切切听见有人哭，可把我吓坏了。”

然而，孟鸿光随她走进了那冷僻的外院，搜查了一遍，并没有见到有任何异样，孤月当空，树影婆裟，倒是让人觉得分外荒凉和渗人。

他严重怀疑这个小宫女是因为胆小不敢来推粪车，才将他诓过来的。

“没有鬼，不用怕。”他沉声淡言道。

苏青黛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她推过来的粪车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她故意将粪车推来这里，又刻意在外头拔高了声音提醒他们，不就是让他们躲进粪车里头的吗？毕竟太监和宫女私相授受，夜半幽会，这个罪名可不是他们扛得住的。

他们既然敢将主意打在她妹妹的头上，她就要他们自食恶果，尝一尝这大粪的味道！

“大人，我听老人家说，若是身上阳气重的人，鬼碰见也会怕的，想必是大人佩戴了利器，英武非凡，那鬼不敢现身了。可我还是觉得怕得很，能不能请大人跟在我身后巡视，给我壮壮胆——”苏青黛垂着眉，低声请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