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顾锦珠急忙按住她，素菊为人冲动，她还真怕这丫头一气之下做出什么，现在她处于弱势，又没有证据，闹开的话，只会让姚氏抓到更多的把柄。

她和素菊一说，她再气也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家小姐无权无势，又刚回来，在府里都没站稳脚跟，跟姚氏撕破脸闹，对小姐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话虽如此，到底是不甘心，素菊气愤的道，“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忍下去吗？二小姐这么恶毒，这次不成，还不知道下次又想什么法子呢。”

她边说眼泪边又涌了出来，实在是替自家小姐担心。

顾锦珠淡淡道，“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

她目光落在一晃一晃的车帘上，不知在想什么。

素菊看着她满脸忧心，第一次无后悔回到盛京，如果是在临安，虽然舅老爷一家苛刻些，却至少没有生命之忧，哪想到刚一回来，就危机重重，还步步杀机！

只要想想，就惊得她浑身冷汗，恨不得现在就劝小姐回临安去。

马车到了顾府，直接驶进了二门，哪知顾锦珠主仆刚一下车，就听到姚氏在前边厉喝，“给我把大小姐拿下！”

顾碧彤已经被扶进去了，姚氏叉着腰站在门口，气势汹汹，满脸狰狞。

周围一群丫环仆妇一愣，都面露惊愕，姚氏尖声怒骂道，“一群不中用的奴才，是耳聋了还是眼瞎了？听不到我让你们做什么？”

几个婆子见机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向着顾锦珠围了过来，赔笑道，“大小姐，得罪了，请您．”

“还请个屁！拿绳子给我绑起来！”姚氏直接怒骂。

仆人们一愣，却不敢拖延，忙有人拿了绳子过来，素菊大惊，紧紧拦在顾锦珠身前，尖叫道，“你们想干什么？这可是府里大小姐，我看谁敢动手！”

姚氏却冷笑道，“给我抓，我倒要看看这大小姐怎么逞威风！”她冷哼了一声就转身向院子里走去。

就算素菊拼命护着，在那些五大三粗的婆子面前，也如拎小鸡一般被拎开，那些婆子毫不客气的把顾锦珠扭绑了起来。

素菊见状眼睛都红了，拼命挣扎尖叫，也被顺手绑了个结实。

顾锦珠却咬紧牙一声不吭，任婆子施为，那绳子绑的极紧，都快勒进了她皮肤里了，她痛得脸色发白也没哼一声。

延福居中，顾碧彤已经换了身衣服，正偎在老夫人甄氏跟前默默垂泪，她一头黑发散了下来，一张娇容如同梨花带雨一般，看得让人怜惜不已。

姚氏正在下面哭了个昏天暗地，一边泣不成声道，“老夫人，您可得替我和彤儿做主啊，没想到我们家里出了这么个狼心毒肺的东西，再这么下去，可让我们娘俩怎么活．”

甄氏坐在雕花团锦榻上，手中捻着一串佛珠，一张皱纹沟壑的脸上更是阴沉如水，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意道，“那孽障呢？”

姚氏忙答，“在外面，儿媳把她带来了，母亲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带上来！”甄氏摆摆手。

顾锦珠主仆两人被婆子们一路推搡进来，刚一进门，就看到跪在地上痛哭的姚氏。

顾锦珠没有半分意外的神色，然而还不等她向前，一个茶盏就带着呼啸的风声音从她耳边擦过，“咣啷”一声，砸在了旁边的门柱上，碎片四下飞溅。

素菊惊的脸色发白，顾锦珠却微抿了唇，在甄氏身前跪下，静静道，“不孝孙女给祖母请安。”

甄氏一砸不中，气得更是厉害，指着她破口大骂，“孽障，你还有脸请安？你说说你今天办了什么好事？你妹妹差点让你害死！她好心好意救你，你却揪她入水，我们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招了你这么个丧命星回来．”

她一边说，顾碧彤一边在旁边嘤嘤泣泣，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顾锦珠还没开口，素菊却是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在甄氏身前，一边叩头一边拼命的辩驳道，“老夫人明鉴，不是我家小姐揪二小姐下水的，事实上是二小姐先起了歹心，想要推我家小姐下水”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姚氏厉喝着打断，“住嘴！老夫人说话，哪有你个贱婢说话的份，还不快给我掌嘴！”

她身边的大丫头金梧忙跑上来，二话不说扬起手就照着素菊的脸上抡去。

素菊被打得整张脸都歪向一边，顾锦珠目龇欲裂，急忙喊，“住手！”

可是根本没有人听她的，金梧一下又一下，每一巴掌都是攒足了力气，没抽几下，素菊的嘴角已沁出红色的血丝。

顾锦珠心疼到了极点，猛然站起来扑在素菊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

金梧扬着手却不敢再打，为难的看了眼姚氏。

姚氏气坏了，转头冲着甄氏哭诉道，“母亲，您可要替儿媳作主啊，她是府里的大小姐，连儿媳都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哪怕她要害彤儿的命，我们也只能忍着！人说后母难做，儿媳对她尽心尽力，却没想到养了匹白眼狼，彤儿好端端的名声，这下算是全毁了，以后让彤儿怎么活，又怎么向晋王殿下交待．”

她越说，甄氏越怒的厉害，想到合府的前程都挂在顾碧彤身上，要真要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传出，毁的不光是顾碧彤，还有整个顾府。

当下就怒不可遏的指着顾锦珠道，“你小小年纪，恁地歹毒，连亲生妹子都不放过，我顾家可没有这样的女孩儿！”

她对着旁边的婆子道，“把大小姐关到祠堂，从今天起，不得让她踏出祠堂一步，让她跪在祖宗面前好好反省！还有那个丫头，污蔑主子心术不正，打二十板子发卖了吧！”

顾锦珠霍然一惊，把她关在祠堂倒没什么，可是打素菊二十板子再发卖，她还活得了么？

“祖母，祖母您听我说”

顾锦珠这回是真急了，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拼命扑上来，要向甄氏求情。

甄氏却看也不看她一眼，阴沉着脸冲着两边喝，“还不快点把她拖下去，愣着干什么！”

两边的婆子冲上来，按住她就要向外拖，正乱成一团间，外间一个小丫头跑进来，慌慌张张的对甄氏道，“老夫人，三爷回来了，正向这边过来呢。”

“什么？”甄氏一愣，连姚氏和顾碧彤都震惊了，停止哭泣，抬头看过来。

“三爷还带了兵呢。”那小丫头都快哭了。

甄氏霍然变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道，“这个孽障，到底想干什么！”

她话音未落，外面已传来一道疏朗清玉般的声音，“儿子顾翊卿回府，特来向母亲请安。”

乍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顾锦珠浑身抑制不住的一颤，就像是在梦中一般，一股酸楚猛然涌了上来，她紧紧咬着唇，神色没有一丝异样，眼圈却微微红了。

门帘一掀，一道身影大踏步而进。

就像是一道光从门口照进，来人长身玉立，一袭白色织金宝相花袍，玉冠束发，两道墨眉斜飞入鬓，面容清隽俊美到极点，那双眼睛沉静清冷，却如山上雪般衬着幽光，拔卓挺立。

他不卑不亢的对着甄氏行礼，动作却说不出的优雅好看，仿佛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让人移不开眼眸。

屋内的几个丫头俱都脸颊飞红，连顾碧彤脸上都浮起一层浅粉，不觉转开目光，过了一会，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去。

甄氏脸色却无比难看，轻哼了一声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先不去洗漱，闯到我的院子里做什么，这家里还有没有规矩！”

顾翊卿淡淡一笑，道，“儿子急着赶过来，却是为了珠儿的事。”

他没有回头，顾锦珠的心口却怦然一跳，她悄悄抬头，注视着他的背影。

从上次一别，她近三个月没有看到他了，偶尔午夜梦回间，都是那双清冷幽邃的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现在只看着他的背影，心就像是不由自主般跳得厉害。

甄氏却是一愣，拧眉道，“珠儿？关她什么事！这小贱人心思歹毒，今天刚害了碧彤，我正要把她关到祠堂里！”

她说着，不耐烦的冲着周围的婆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拖下去！”

婆子还没有动作，顾翊卿就道，“慢着！”

只是两个字，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婆子们一愣，居然谁也不敢再上前了。

甄氏看自己的人都使唤不动了，气得拍着桌子骂道，“怎么，顾三爷是想来我这老婆子这里耍威风来了？我处置个小贱人你也要横插一杠，我顾家内宅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你给我滚！”

她指着门口，叫嚣着让顾翊卿滚出去。

看到甄氏对三爷这么不客气，屋里的丫环婆子脸都吓白了，谁不知道三爷是锐王身边的红人，手握重兵，抄家灭人族是常事，外面的人谁敢得罪？也就自家老夫人，动辙对三爷打骂，真不怕三爷哪天一个不顺心，连顾府都灭了。

连姚氏也有点坐不住了，忙扯了扯甄氏的衣袖。

顾翊卿脸上却没半点变色，淡淡道，“母亲怕是不知道这件落水的内幕，无论如何，珠儿您动不得！”

不等甄氏说话，他就把刚才在朱府的事说了一遍，重点强调顾锦珠是锐王救出来的。

甄氏一愣，她没想到顾锦珠居然被锐王救了，忙看向顾碧彤，脸上有些狐疑。

顾碧彤缩在姚氏怀里，抽抽噎噎哭个不停，并不说话，甄氏一看到她的样子，就知道顾翊卿说的没错。

然而她心头仍是火的厉害，冷笑道，“那又怎么样？就算被锐王救了，也掩盖不了她想弑妹的事实！我顾家没有这种歹毒的女儿，把她关进祠堂已经便宜她了，难不成就这样放过她！”

顾翊卿淡淡道，“锐王救出来的人，您转手就送进了祠堂，若是锐王问起来，怕是府里担戴不起！”

“什什么？”甄氏脸上变色，不可置信道，“难道锐王还想管我顾家的家事？”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顾翊卿，骂道，“你敢用锐王压我？”

顾翊卿神色淡淡道，“随母亲怎么想，今天我一定会带珠儿离开！”

“你敢！”甄氏厉喝，手掌“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连青瓷茶盏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顾翊卿对上她的眼睛，眸底却没一丝惧色，径自转身，快步走到顾锦珠身边，弯下身替她解绳子。

甄氏气的脸色发青，多少年了，府里都没人敢违逆她，连身为国公爷的大儿子顾清远都对她俯首贴耳，今日却连个处置小辈的权利都没有了，被当着合府的下人这样下脸，对甄氏来说简直是触了她的逆鳞。

可她却没有办法，顾翊卿小时候，她几施手段都没有弄死他，及至到他长成，不知怎么就靠上了锐王这棵大树，锐王凶名在外，顾翊卿的身份也水涨船高，竟变得合府都没人敢再招惹他。

只是他不常回来，更不来内院，甄氏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到现在，没想到他却敢跟自己对着干！

顾翊卿替顾锦珠解开绳子，看到她白皙的手腕已经被磨破皮，瞳孔微微一缩，脸上闪过一丝森冷。

顾锦珠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心口怦怦怦直跳，只觉得他又有些清瘦了，却更是俊美到极点，几乎让人不敢直视，她心底激动又带着一丝说不清楚的思念，忍不住轻叫了一声，“三叔．”

顾翊卿对她微微笑了笑，又替素菊解开绳子，素菊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一迭声的道，“三爷，还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家小姐就糟了．”

顾翊卿点点头，并不说话，牵起顾锦珠向门口走去，素菊忙跟在身后。

到了门口，他微微一顿，声音微冷的道，“刚才哪个下人碰过大小姐，自已到门口领罚，一人五板子，若想着侥幸逃脱，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前脚刚出了门，后脚屋里就炸了锅，刚才绑过顾锦珠的婆子猛地爆发出一阵哭声，一下子扑在甄氏跟前，争先恐后的哭诉求情。

甄氏也气得快背过气去了，抚着胸口跌坐在榻上，姚氏和顾碧彤吓了一跳，慌忙过去替她抚胸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