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她脸色煞白，和衣躺在床上，胃不知道是受了凉还是惊着了，一阵一阵抽搐的痛着，痛得她额头一层冷汗，却紧紧咬着唇，不肯发出一声呻吟。

芸香素菊紫鸢三人紧紧拦在门口，和几个婆子对恃着。

小翠拿了根横粗的棒子，那是杨柳之前用的，只要谁敢上来就毫不客气的抡下去，一个婆子结结实实的捱了一下，正“哎哟哎哟”的直叫唤。

领头的岑婆子满脸恼怒，指着里面大骂，“我告诉你们，这可是夫人的命令，识相的就赶快让开，以为躲的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么？”

小翠怒道，“管你是谁的命令，想动大小姐，你想都别想！”

她手中抡着个凳子，横眉立目，气势汹汹。

知道这几个丫头都要拼命，岑婆子倒也不敢硬拼，只能怒骂道，“哟，这是要反天哪！我跟你们说，这可是老爷夫人都发了话的，你们有本事，只管找老爷闹去，可今儿个，你们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她挺身上前，芸香立时上前一步，冷厉喝道，“你敢！”

眼看着两方就要打起来了，院外呼啦啦涌进一片人，姚氏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她有什么不敢？这是我顾家，你们几个小蹄子是要了反天吗！”

她带了一群人进来，还有一些外院的仆人，个个身强力壮，手中都拿着绳子。

姚氏指着堵在门口的几个丫头道，“还不快给我把这几个小蹄子都绑起来，一个个都要反了天，回头就把你们卖到窑子里！”

她一声令下，那些仆从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伸手就照着几个丫头抓去。

芸香她们哪抵得过五大三粗的男人，无论怎么拼命挣扎尖叫，转眼就被绑了起来。

姚氏冷哼了一声，伸脚跨进了屋里。

外面的动静顾锦珠听的清清楚楚，心里又急又气，急火攻心，待要挣扎着起来，可胃痛得实在厉害，就像有把锥子在心口不停搅动，痛得她都快晕过去了。

她挣扎着起来，两腿直抖，腿软得站都站不住。

姚氏进门就看见了这副场景，顾锦珠脸色煞白，连一双唇都失了血色，额头一层冷汗，漆黑的发丝都粘在了她的颊边，愈发衬得那一双眸子漆黑幽深，宛若一滩死水般直勾勾的瞪着她。

她身形就像一片落叶，指尖都在不停颤抖，却强撑着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姚氏心头终于舒了一口气，忍不住笑道，“哟，真病了呀，可惜啊，真不是时候，周家来人你知道吧？你把人家砍了一条胳膊，抵给人家做媳妇也是应当的，今天就收拾收拾，跟着周夫人回去吧！”

顾锦珠死死咬着唇，一双眼睛只盯着她，冷冷问了一句，“父亲知道吗？”

姚氏蓦地笑了起来，眼里带着嘲讽，毫不客气道，“你说呢？若没有你父亲发话，我怎么敢让你现在就跟了周家去？”

顾锦珠一颗心直直的坠了下去，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个事实，但从姚氏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心头狠狠一抽。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成了冰，心底里再也没有了温度，只剩下了入骨的冰凉。

看着姚氏得意的样子，她蓦地挑了挑唇，眼里露出一丝极凉的笑意，“若是我说不去呢？”

“这可由不得你！”姚氏看她这个时候还在强撑，一股火气顶了上来。

看她脸色苍白，身体不停颤抖的样子，突然一笑道，“对了，我还没问你之前和周公子在一起做了什么？瞅瞅你这小脸白的，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她像是忽然恍然大悟了一般，走近了她，掩着唇笑，“要不那周京被砍了胳膊，还对你念念不忘，既然这样，你到周家去也是理所当然，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顾锦珠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气得她脑中都有些发晕，姚氏其心其歹毒，为了把她嫁到周家去，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你就不怕报应吗？”她的声音冰凉入骨，一字字的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姚氏大笑道，“报应？你做了无耻的事还不敢认，我顾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要报应也是对你！”

她冲着身后的一个嬷嬷道：“你过来替她验验身子，看看大小姐是不是早就不是完璧了，也好让她去周家去的心服口服。”

那嬷嬷答应一声，就上前来。

顾锦珠脸色陡变，她实在太低估了姚氏的蛇蝎心肠了，没想到她能想出这样折辱她的法子。

姚氏快意的看着她，眼底的笑掩都掩不住。

她不是很强吗？不是敢当着合府的面逼她给那个死鬼娘下跪吗？她今天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能耐，她要把她之前受过的屈辱千百倍的讨回来！

她冲着那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会意。

没错，她就是要折辱顾锦珠，她要让她完全没脸！

事到如今，她和周京成没成事已经不重要了，她要那嬷嬷趁验身时毁了她的清白，到时候，她嫁进周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再加上周京因为她少了条胳膊，那她日后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她就是要让她受尽折磨才能出了这口气。

顾锦珠眼看着那嬷嬷走近，唇角突然露出一丝极凉薄的笑，在她上来抓她时，蓦地拿起旁边的一只青花美人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的砸到了的嬷嬷头上。

她本就不是什么弱女，刀光剑影，血山尸海也见的多了，并不代表她就不会动手！

“啊！”一声尖叫声响起，“砰”的一声，花瓶应声而碎。

那嬷嬷一下子蹲在了地上，抱着头哀嚎，鲜红的血沿着她的额头缓缓流下来。

姚氏和身边的丫环都吓懵了，她全然没想到顾锦珠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居然敢动手？

顾锦珠伸手捡起一片尖锐的青花弧瓷片，尖利的一面直直对住了姚氏，喘着气冷笑道，“二娘，您要亲自过来试试吗？”

姚氏惊讶的看着她，心头不觉得浮起一丝惧意。

那明明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身形瘦弱，脸色煞白，明明身子颤抖的连站都站不住了，一双握着瓷片的玉白素手却那样稳定，让人毫不怀疑下一刻，那个瓷片就会毫不犹豫的插进她的心口来。

姚氏是真的被吓到了，对面女孩子的眼睛黝黑如深潭，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眼底带着嘲弄和一抹让人心惊的冰凉。

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这哪里还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这明明就是一头披了羊皮的恶狼。

可是想到周家，她现在根本不能退一步，她咬了咬牙，厉声冲着周围的人道，“看什么看，大小姐疯了，还不快把她抓住！”

周围的人虽然还有些害怕，却不敢违了姚氏的命令，慢慢靠上前。

顾锦珠再厉害又怎么样，她始终只是一个人，只要被一人抓住，大家再一拥而上，不怕制服不了她。

姚氏心头渐定，哪知顾锦珠瞟了她一眼，那抹尖利的瓷片霎时对准了自己雪白的脖颈。

姚氏立时吓了一大跳，尖叫道，“住手！”

顾锦珠停下手，目无表情的看着她。

姚氏气的浑身都抖了起来，她没想到顾锦珠这么绝，居然敢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她！

可她偏偏又没半点办法，逼着她嫁去周家也就算了，可真要弄的横尸当场，别说顾清远不会饶了她，外面传出去，她这辈子都别想摆脱逼死嫡女的恶毒后母名声了。

“你，你……”她气的指着她说不出话来，胸口激烈直喘，脸色铁青。

她毫不怀疑顾锦珠的魄力，知道她再敢让人上前一步，那瓷片就会毫不犹豫的划下她的脖子，明明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哪来的这样的胆子？

她又气又怒，在地上焦躁的直转圈，顾锦珠一直冷冷盯着她，不言不动，手却稳稳的放在脖子边。

事情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姚氏正急的满头大汗，不知所措之际，外面平嬷嬷进来，脸色都惊的变了，伏在姚氏耳边说了几句话。

姚氏脸色大变，脱口问道，“当真？”

平嬷嬷急道，“千真万确，现在人已经去了咱们院子了……”

姚氏脸色瞬间变白，冲着那些仆从一挥手道，“行了，快跟着我回去！”

她连话都没再和顾锦珠说一句，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就退了出去，急急向前院赶去。

等人一走光，顾锦珠瞬间软了下来，腿软得站都站不住，一下子跌坐在榻上，手中的瓷片“当啷”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外面芸香三个丫头冲进来，一下子扑在了她的身上，素菊看着地上的瓷片，吓得浑身直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芸香抱着顾锦珠哭道，“小姐，你怎么能这么傻，万一真伤到了怎么办？”

紫鸢也站在旁边默默垂泪。

顾锦珠只觉得心口突突突直跳，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紫鸢忙忙去捧了热茶。

喝了几口热茶水，她的脸色才恢复了些血色，胃口的绞痛也好了许多。

芸香和素菊被她吓到，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到现在身子都在颤抖，顾锦珠看着她们手上被勒出的青肿淤痕道，“好了，没事了，你们快去上点药吧。”

素菊垂泪道，“不，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小姐，万一要是夫人再来，我们就和她拼了，左右不过一死罢了……”

芸香也哭着点头，旁边紫鸢突然道，“夫人不会回来了。”

顾锦珠和两个丫头一愣，紫鸢道，“奴婢刚才隐隐听到一个婆子说，好像是三爷回来了，带人去了夫人院子，肯定是为了小姐的事！”

“三爷？”芸香和素菊立时惊叫，两人脸上立刻显出喜色，三爷回来，她们就有救了。

三叔？顾锦珠一阵恍惚。

他已经很久没回府了，所以这次她才以命相博，就是觉得自己逃不过了，没想到，他终于还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赶回来了。

刚才姚氏那样相逼她都没有流一滴泪，现在泪水却止也止不住，不停的流下来。

芸香抱着她又哭又笑道，“小姐，这下好了，三爷回来了，我们没事了。”

顾锦珠狠狠点了点头，心底从绝望到又有了一线阳光，就好像有一朵花，乍然绽放。

姚氏急急忙忙往金梧院赶，一边问报信的仆人，“怎么回事？”

那仆人吓的脸都有些发白，哆哆嗦嗦道，“三爷带了兵回来，直接就去了夫人院子，周夫人正骂着是什么人，就被三爷身边的军士扇了一个耳光……”

“什么？”姚氏惊的脸都变了，顾翊卿无法无天，她是知道的，却不知他竟敢带着兵回府。

她就是怕那个魔王的性子，若他在府，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动顾锦珠，可就因为他快一多月没回来了，她才想趁着这个机会把顾锦珠弄出去，没想到他这当口回来。

想到周康氏被打，她的腿肚子都有些转筋，忍不住问道，“老爷呢？老爷去了没？”

那下人哆哆嗦嗦道，“老爷……老爷说有事，刚才赶车去了刘尚书家里。”

“这个没用的！”姚氏恨得直咬牙，平时在她们面前就会耍威风，一遇到顾翊卿，他倒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的躲了，现在顾三这么凶神恶煞的找上门，让她个妇道人家怎么办！

心底再惧怕，姚氏也不得不回去，那是她的院子，总不能因为顾翊卿在那里，她就连自己院子都不敢回了吧？

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说她这个大嫂连小叔子都镇不住！

姚氏一咬牙道，“走，我们回去！”

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的，尤其是刚才逼迫顾锦珠的几个嬷嬷，听到三爷的名字腿肚子都在打抖，一个个心底后悔不迭。

早知道三爷这么快回来，就是借给她们个胆子也不敢去动大小姐啊，上次延福居那几个婆子的下场她们又不是没有见到过，可这次却让夫人逼迫着，真是猪油蒙了心，三爷知道了，还不得把她们剐了！

一个个哆哆嗦嗦的向金梧院走去，刚到了门口，就听见了周康氏杀猪样的嚎叫，“天哪，还有没有天理了，可怜我们无权无势，要赶上门如此让人欺负……”

她还没嚎完，突然就听到院中一声凄厉尖锐的痛吼，打断了她的话音，那声音太过恐怖，吓得院外的众人当即腿一软，差点没瘫在地上。

那声音一声接一声，尖锐凄厉，就像是刀子般划过人们的耳膜，姚氏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周京的声音，只不过因为太痛苦，都扭曲变声了而已。

她吓得心头直突突，若不是旁边平嬷嬷和一个婆子尽力扶着她，怕是早就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