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顾锦珠屋中，正在用膳。

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花菇鸭掌……

八凉八热，八素八荤，就是过年节时，顾家都没这么奢侈过，更何况每一道菜都做的色相俱佳，香味扑鼻。

欢芷笑吟吟的夹了只水晶蒸饺放在顾锦珠的瓷碟里，笑道，“王妃，这是用獐了腿肉丝混了香菇，芥菜，最嫩的刺龙芽制成，香嫩可口，您尝尝？”

顾锦珠尝了一口，果然满口流香，鲜嫩得让人连舌头都想吞下去，欢芷又替她夹了几样小菜，她越吃心下越有些疑惑。

她在江南长大，口味和京里大不相同，口味偏甜偏淡，这也是在顾府时，她不吃公中饭菜，而让素菊在小厨房自做的原因。

没想到这一桌菜色，味道清淡鲜美，没有一点京中人喜欢吃的辣味，而之后的几样小点，芝麻卷，枣泥糕，翠玉豆糕，竟都是她最爱吃的几样。

她忍不住问欢芷，“这些菜是谁准备的？”

欢芷笑道，“王爷说您吃不惯京里的，特意命人是淮安楼请了大厨，早几日就来了，以后专为王妃做菜。”

顾锦珠哑然，淮安楼是江南的厨子开的，当然合她的口味，可是，萧璟是怎么知道她爱吃什么的？

欢芷看着她的神色，笑道，“不止这些呢，王妃没有发现吗？这座院子也是新翻修的，照着江南的宅邸样子，各季鲜花遍植，就算是到了冬季，也是红梅处处，十分美丽，王爷为此费了不少心血，就怕王妃不喜欢……”

随着欢芷的诉说，周围芸香素菊紫鸢都露出了欢喜神色，锐王对自家小姐越好，她们才越能站稳脚跟。

只是顾锦珠却听的神思恍惚，心里有些不可置信。

那个人，真的对她如此看重吗？

想到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她心底依旧一片陌生，忙摇了摇头，把那一丝莫名的情绪压下。

入夜，芸香替她铺床，特地用了百子图的床单铺在床上，看到自家小姐正对着一个青丝鸳鸯的荷包在出神，忍不住道：“小姐，看今日的样子，王爷是真真正正对您上心了，锐王虽说在外面名声不好，对您却是实在不差，您……”

她话还没说完，顾锦珠就抬头直直看过来，直看得她把没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顾锦珠脸上浮起一丝苦笑，轻声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这只是刚开头，谁知道以后又怎么样？”

萧璟虽说现在护着她，但毕竟两人没有真正相处过，谁能知道他回来，还会不会继续这样善待她，所以现在一切都为时过早。

芸香也知道她的顾虑，她们其实无依无靠，从嫁出顾府的那天起，就和顾府没什么关系了，萧璟虽说现在事事想的周到，谁知道回来又怎么样呢。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把盘旋在心底已久的话都说了出来，“小姐，既然已经嫁入王府，开弓没有回头箭，为着今后的处境着想，您还是应该快些同王爷有个子嗣才是。

若王爷回来，小姐尽快为王爷怀了世子，那么小姐在王府今后的地位也算是无忧了。”

自家的丫头是真心为她着想才这样说，顾锦珠也知道她说的对，但一想到要与陌生人同床生子，心头总是不自觉的涌起一股排斥和逃避。

她目光直直落在手中的香囊上，心头微酸。

芸香叹了口气，过来道，“小姐，该忘就忘吧，只当是今生无缘罢。”

顾锦珠微咬了咬唇，极力把心头涌起的苦涩压下。

她其实没想怎么样，只是心头始终有些放不下，现在自己已经嫁为人妻，三叔却连一杯喜酒都没喝上，也不知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她定了定神，看芸香满脸担忧，轻声道，“我没事。”

既已决定放下，她就不会拖泥带水，她将香囊交给芸香道，“把这些都收起来吧。”

“是！”芸香眼神一亮，立刻欢快应道，把这个香囊和小姐平日珍藏的一些画作都收在了箱子最底层，重重的上了锁。

而整个过程，顾锦珠都没回头再看一眼，芸香心底终于放了心。

第二日天气大好，顾锦珠带着几个丫头在逛园子。

既然决定今后要好好在这里生活，所以她必须先熟悉王府一番。

锐王府果然不是其他的地方可比的，十分宽阔恢弘，顾锦珠几人走了一上午，都没有把院子逛个大概，还有很多地方都没有去。

如今正是深秋，树叶红层黄绿交染，艳阳下金菊盛放，眼前一片美景美不胜收。

“真不愧是王府啊，真大，真好看。”芸香忍不住笑着感慨道，“从前就以为清蔷院就够好了，不曾想这王府里竟然胜过顾府百倍。”

素菊闻言笑道：“可不是吗，这可是王府啊，怎么不比顾府强。”

自到了王府，她眉目舒展，连眉间的郁郁都消散了不少，此时和芸香有说有笑，渐渐又像恢复了以前活泼明丽的样子。

顾锦珠看着她唇角的笑意，心下微安，就冲萧璟能派了人保护她这一点，她都应该好好跟他道一声谢。

不然，她们又怎么能在王府住的这么安心。

众人走着走着，刚转过一个弯，突然听见前面的草丛后面传来了说话声，不由都停住脚步。

听上去是几个女子的声音，“不就是个小丫头吗，仗着王爷给了几分颜面，还真摆起王妃架子了！听说连王夫人的脸面都敢驳，不过她算什么呀，要论先来后道，连咱们玉珠妹子她都得叫一声姐姐……”

几个女子嬉笑起来，芸香几人的脸色却霍然变了。

顾锦珠朝前走了几步，向一处草丛后望去。

只见不远处亭下坐着几个女子，各各打扮的花枝招展，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细看去，这几个都是容貌极出众的美人，在花丛中莺莺燕燕的样子，配着周围的繁花，本是一副极美的景致，却因为几人的言语而瞬间失色。

一个穿着紫衫的女子道，“可不是，也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真不知道王爷究竟看上她什么了。”这女子眉心贴着一点莲花花钿，更衬得眉目娇艳。

她手中轻摇着扇子，美则美矣，却一脸精明，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顾锦珠却连眉目都没动一下，目光落在她旁边的一个女子身上。

那女子穿着一袭淡青色的薄衫，里面是月白色的长裙，隐约可见如莲藕般雪白的玉臂透出，虽不是很美，但嘴唇红润，脸上薄施脂粉，眉目细致，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风流韵味。

就见她摇着扇子轻颦浅笑道，“看上什么了？自然不可能是那小丫头的人，身无二两肉，若王爷尝过姐妹们的味道，怕就轮不着那小丫头了……”

她话音一落，其他几个女子都吃吃笑了起来，芸香几个脸上都带起了怒意。

顾锦珠皱了皱眉头，转头问欢芷道：“她们是谁？”

欢芷睫毛低垂，脸上却没一点异色，道，“回王妃，这些都是以前皇上或各个家族送来笼络王爷的美人，但王爷向来没有召见过她们，有些不好回绝的，便将她们关在了后院。”

她话音一落，芸香和素菊都有些吃惊，毕竟之前听到流言，说锐王不好女色，府中别说侧妃，连个侍妾都没有，这曾一度让她们为自家小姐感到欣喜。

没想到府中却还是有其他的美人，虽没什么名份，但到底挂了锐王的名头，还在背后这样诋毁小姐。

几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担忧的望向顾锦珠。

顾锦珠却只是怔了一下，很快神色就平静下来，她对锐王从来不曾抱有什么期待，所以也谈不上失望，其实想想也能知道，锐王身份如此尊贵，身边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女人。

想比芸香素菊的愤怒，她反而心头平静，只淡淡道，“我们走吧。”

不过是几个被圈养的美人，她还没那么闲到去和她们打口水杖。

芸香和素菊还有些气不过，本想过去给那些女人一个教训，奈何顾锦珠不想生事，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不甘不愿的跟着小姐离开。

谁知她们刚一转身，就听见那边又有女子嬉笑道：“我看啊，王爷之所以这么喜欢她，八成是她有什么咱们姐妹不知道的好处，我可听说了，在大婚之前她就和王爷不清不楚的，啧啧，真看不出来，这王妃小小年纪，还挺有手段，说不得啊，咱们姐妹们也得跟王妃妹妹多学学……”

她话音一落，其他女子都跟着笑了起来，那紫衣女子甚至满脸鄙夷的道，“真看不出来，这千金小姐也不过是个下贱痞子，杖着爬了王爷的床才得了如今的身份，真是便宜她了……”

“就是……”

那些人越说越言语不堪入耳，顾锦珠脚步一顿，眼底浮起一丝寒芒。

饶是她不想多事，听到这样的话也无法忍耐了。

素菊一听立时忍不住了，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怒喝道：“放肆！敢在背地里议论王妃是非！”

她眉眼俱厉，那几个女子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她的打扮，只以为是哪个院里的奴婢，立时怒了起来。

“哪里来的丫头，如此不懂规矩，竟敢在我们面前大呼小叫？你瞎了眼不知道我们是谁吗？还是说你活腻了！”那紫衣女子沉着脸站了起来。

素菊刚要说话，身后就传来顾锦珠的声音，“素菊！”

素菊一愣，回头便看到顾锦珠一步跨了出来，她立时恭恭敬敬的福身，大声道，“王妃！”

即使她不叫出这个称呼，亭子里的几个女人看到树后走出来的那位衣饰华贵的少女，脸色也都变了。

顾锦珠虽年少，却身着王妃服饰，通身华贵雍容，身后又跟着一大堆侍从，即使是没见过这位新任的王妃，几人也都猜出了她的身份。

想到刚才还议论的人转眼就出现在了眼前，几个女人忍不住都暗暗打量她。

顾锦珠缓步走了过来，面色沉静如水，虽小小年纪，却通身气度非凡，再加上眉目毓秀，竟隐隐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度。

她身边的那个丫头带了丝冷笑道，“刚才不是还有人说规矩吗？怎么如今见了王妃，倒不记得行礼了？”

她这一声，那些女人们才反应过来，但顾锦珠到底年纪太小，又得了王夫人的挑唆，这些美人还真没把她放在眼里，闻言只是微微福了福身，懒懒道，“婢妾参见王妃！”

怪不得这些人有胆子不把她放在眼里，离近了看，这些美人环肥燕瘦，实在各有姿色，顾锦珠目光在她们身上一一扫过，淡淡道，“谁是玉珠？”

几个美人互相看了一眼，已知刚才的话都被她听到了，却没什么惧色，那个穿绿衣的美人上前一步，笑道，“正是婢妾，不知王妃有什么吩咐？”

顾锦珠都懒得和她多说什么，直接道，“掌嘴！”

她身后两个侍丛扑了过去，二话不说就架住了玉珠手臂，玉珠吓得花容失色，尖叫道，“你们想做……”什么。

她话音还没落，素菊已上前，扬手便一个巴掌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玉珠整张脸都被打的歪在一边，她被下人架住，根本无法闪避，痛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尖声大叫道，“贱婢，你～～”

话还没说完，素菊另一巴掌又挥了下去。

她痛恨这几人心思龌龊，背后诋毁顾锦珠，每一下都不留情，只重重甩了几个巴掌，玉珠的脸颊就高高肿了起来。

旁边的几个美人都吓坏了，万没想到顾锦珠上来二话不说就打人，一些胆小的不觉悄悄往后退去。

那紫衣美人眼底怒色一闪，到底有些不甘，上前怒道，“王妃，虽说王爷命您掌管府邸，您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敢问我们姐妹犯了何罪，让王妃一过来便大逞威风！”

她语气中带着嘲讽，目光毫不惧怕的盯着顾锦珠，实在想把她的气焰压下。

这里的每一个美人，虽不曾得到过锐王宠幸，但到底都是一些王公大臣送来的女子，还有明宣帝赐下的，几人杖着身份，哪会把顾锦珠这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

更王府多多少少都还要顾及一些情面，所以对她们在衣食住行上也十分优待，并不非常苛刻，这多少也让她们多了些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