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20-02-27 作者: 猫不糖
第6章

“爹……”夏静月甜甜地叫住夏哲翰:“娘还在府里呢,后事怎么办呀?您是想留娘在府里多住几天吗?那就太好了,我还想让娘在府里过完中秋又过年的,那般咱们就真真正正地一家人团团圆圆了喔。”

夏哲翰脚下一滑,差点摔在门槛上。

离中秋还有两个月,别说两个月了,就是两天,他都不想刘氏的骨灰放在夏府里。

“梅氏,你赶紧把这事处理了。”

跟在后面的梅氏哪还计较得来这件小事,急忙地应了,解决刘氏的骨灰事小,眼下的事才更重大。“老爷,您真要分一半家财给夏静月做嫁妆?”

“你就当破财消灾。”夏哲翰没好口气地说。

辛苦十几年,现在全便宜了夏静月,虽然知道以后还能赚回来,但夏哲翰心里总是梗着一根刺,刺疼刺疼地难受。

“这怎么行?给了她一半,萱儿怎么办?萱儿也是明年及笄,也要出嫁了,她的嫁妆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夏哲翰见左右没人,儿女也不在身边,低声怒斥道:“没见老太太铁了心吗?老太太本就身体不好,还病了这么长时间,万一气出个好歹,你我谁能担当?”

梅氏急哭了,抓着夏哲翰的袖子啜泣说:“老爷您可不能因为孝道委屈了萱儿,萱儿也是您的女儿,还是您疼着长大的。咱们更要为博儿着想,博儿可是您的独子,夏府唯一的少爷!”

夏哲翰长叹了一口气,将梅氏拥入怀里,劝慰说:“你放心,欠萱儿的我都记着,以后会加倍的赔偿回来,今儿给了臭丫头多少,他日我必双倍的补给萱儿。我知道今日是委屈了你和两个孩子,但我也是迫不得已,现在形势严峻,我要是行差踏错,连官位都要丢了,还谈什么家财。”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梅氏不明所以。

夏哲翰低声说:“你忘了前儿皇上病了,穆王却在王府饮酒作乐,被御史告了的事吗?皇上龙颜大怒,当着百官的面大斥穆王忤逆不孝,并宣了礼部的人去穆王府上诵了两个时辰的孝经,还让穆王闭府思过,抄写五百遍孝遍。这关头,如果老太太把事闹大了被外面的人知道,传了我不孝的名声,皇上正为穆王的事怒气未消,听了此事定然要严惩。你说,我是官重要,还是财重要?”

皇帝老了,儿子又大了,难免心思多了,所以孝之一字,已成了皇帝的逆鳞,触之必怒。

如今又正是皇子们暗中争那位子的时候,更不能出错。舍去钱财,留得青山在,多少钱财捞不到?

夏哲翰要是没有这点魅力,也不能在短短十四年间做到正五品官,虽说其中有伯府帮忙,可伯府不止梅氏一个女儿,更不止他一个女婿,他要是没有本事,伯府的人能大力扶持他吗?

梅氏听了夏哲翰一番分析,为了夫君前程,不得已也得接受。

但是,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梅氏眼中掠过浓浓的恨意。

选了吉日,又做了法事,夏静月终于完成了刘氏的遗愿,将她葬在夏府的祖坟,灵牌也入了夏家的祠堂。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年的守孝期。

大靖朝的守孝规矩是,如果高堂还在,也就是说去逝之人(刘氏)的父母或者公婆还在的话,儿女只需守一年,这也是为孝顺更老的长辈。毕竟,更老的长辈还在,不能只顾守父母的孝,而忘了年老的祖父母需要照顾。

如果高堂不在,也就是说如果老太太不在了的话,那么夏静月就得为刘氏守足三年。

大靖朝的守孝还有分阶段,一年孝的前三个月不许吃肉不许穿鲜艳的衣服,半年内不得穿金戴银,除了白花,头上不能戴其他颜色的花。

守孝一年内,不许参加任何的喜事,更不许自办喜事。

要换了三年孝,一年内不得吃肉穿鲜艳衣服,两年内不得穿金戴银,三年内不能参加任何喜事。

刘氏去了有四个月,夏静月已过了三个月的重孝期,接下来要守的是:不穿金戴银,不去参加别人的喜事、乐事,衣着也尽量朴素就行了。

夏静月守在松涛堂内陪着老太太,而梅氏那边。

刘氏入了祖坟,牌位也进了祠堂后,梅氏马上请道长过府来看风水,在府中挂了许多阴阳镜,照得刘氏鬼魂进不了家门。

治不了活着的人,也能治治死了的鬼。

因此事,夏氏夫妇对夏静月的称呼又多了一项:讨债鬼。

即使如此,刘氏仍然好几晚都没有睡个安稳觉。

一想到那么多的银子家产要给了夏静月,她就肝火上升,眼红耳赤。偏偏操办的事,还得她亲办,亲身经手一座座庄子,一间间铺子,以及一摞摞的银票以后全归了夏静月,梅氏的心肝就揪着揪着的疼。

“丧门星!讨债鬼!怎么不跟你短命的娘一起死在乡下!”梅氏咬牙切齿地诅咒着。

夏世博一把抓着那些地契银票抱在怀里,霸道十足地叫道:“这些全是我的!都是我的!爹的东西是我的,娘的东西也是我的,夏府的东西全是我的!”

梅氏心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说:“要不是那丧门星,这些东西可不都是我的好博儿的!”

要是没有这丧门星就好了。

旁边站着的夏筱萱双眼阴沉沉的。

夏静月一下子要了夏家一半的财产,夏筱萱早已偷偷听得父母说要删减她的嫁妆,多给弟弟留一些。亲弟弟她无法去争,可那个乡下丫头凭什么?

母子三人正恼怒间,二门的婆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梅氏正满腔火气无处发泄,见这婆子毛毛躁躁的没有规矩,怒斥道:“什么不好了,该死的奴才,连你也敢诅咒于我!来人呀,把她拉下去,打死不论!”

“夫人饶命哪!”婆子跪地求饶道:“夫人,是、是安西侯府的人打上门来了!”

梅氏骤然一惊:“你说什么?安西侯府?”

安西侯府与宁阳伯府素来不对付,其过节最早追溯到开国封侯时。据梅家人说,当年明明该梅家封侯,窦家封伯的,却不料窦家抢了梅家的军功,最后梅家封了宁阳伯,窦家封了安西侯。

而窦家人说,窦家封侯是他们用血打下的功劳,与梅家人无关,反而梅家当年给他们窦家拖了不少后腿,害死了窦家一位很有前途的将军。

于是两家在开国至今上百年,一直老死不相来往,不互婚娶,同朝绝不同派系。

这位婆子正好是梅氏的陪嫁,非常了解安西侯与宁阳伯之间的仇怨,一听到外门来传安西侯府的人来了,便认为不是好事,急急忙忙地来报梅氏。

婆子连连应着:“对对对,就是安西侯,奴婢听得清清楚楚的。”

梅氏一惊之后,逐渐回过神来。

她是宁阳伯府出嫁的女儿,就算安西侯要找宁阳伯府的烦恼,也不会找到出嫁的女儿身上。“来的是什么人?可说了因何而来的?”

婆子一下子懵了,方才她只急着来禀报,压根忘了问这些了。

梅氏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骂婆子成事不足坏事有余,又让身边的大丫鬟红芍去二门里问清楚。

红芍连忙去二门询问,问清楚之后她糊涂了。

“太太,安西侯府来的是一名姓王的嬷嬷。”

“王嬷嬷?”梅氏困惑不解,安西侯府家大业大,哪里记得有这么一位嬷嬷。“可说了来夏府是何事?”

这也正是红芍糊涂的地方,“她说是、说是来见大小姐的。”

梅氏一愣:“找萱儿的?”

在几天之前,夏府的大小姐正是夏筱萱,因此梅氏才有这么一问。

“不是,是找那位大小姐。”红芍朝松鹤堂的方面努了努嘴说。

“他们怎么知道那个讨债鬼?”梅氏百思不得其解。

安西侯府虽然地位尊贵,但宁阳伯府素来与其不睦,来的又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下人婆子,梅氏便懒得见,让人直接带去松鹤堂。

夏静月听到安西侯府的人找她,也觉得十分诧异。待一见这位王嬷嬷,便认出了正是青山寺前那位拿出祛暑丸的嬷嬷。

王嬷嬷向夏静月福了福身后,道出来意。

原来,竟然是来请夏静月到侯府去给老夫人看病。

“嬷嬷也太看得起我了。”夏静月啼笑皆非。只看她救了一个小童,便来请她过府治病,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

“夏小姐这话太谦虚了。”王嬷嬷满脸堆笑地说道:“那日老奴是亲眼目睹小姐是如何妙手回春,医术精湛的,那日谁不竖起大拇指称赞!”

夏静月笑道:“那一日在的,都是不懂医的外行人,自然是外行看热闹了,怎么能说得准呢?”

“可当日医术高超的法明禅师也在,连法明禅师都夸赞小姐的医术好,那么小姐就一定是医术好。”

夏静月顿悟了几分:“是法明禅师让你们来的?”

嬷嬷细细地说来:“实不相瞒,那一日我们安西侯夫人去青山寺进香,为老夫人祈福,顺道想请法明禅师到府中再为老夫人诊治。老夫人以前吃了法明禅师开的药好受了些,可最近又不行了,法明禅师听说后,说他也没有办法了,后来又跟夫人提起夏小姐您,说夏小姐您的医术另辟蹊径,说不定对老夫人的病有独到之处的见解,尽可一试。这不,老奴就受夫人所托来请小姐了。”

夏静月没想到此事与法明禅师有关,问道:“你家老夫人得的是什么病?”

“都说是老人病,经常失眠睡不安稳,头疼得厉害,厉害时还恶心作呕……”王嬷嬷将老夫人最近犯的病症都说了起来。

夏静月听着这些症状,倒像是高血压了。不过没有仔细诊断,她暂时不能下结论。“我得去看过老夫人才能确定,不过,我现在身上有孝,不知道你们忌不忌讳?”

王嬷嬷没想到夏静月这就答应了,简直又惊又喜:“不忌讳!一点也不忌讳!小姐这就跟老奴前去侯府吗?”

安西侯府要请夏静月去治病时,就对夏家调查了一番,已知道夏静月之母刘氏去逝的事,更清楚夏静月要守一年孝的事。

但再怎么着也没有老夫人的性命重要,何况夏静月已经过了三个月的重孝。

“走吧。”夏静月让初雪去拿行医的箱子。

身为医者,以救人为己任。这不仅是在家时父亲祖父以及族规强调的,在学校时也是老师谆谆教诲的。因而夏静月没有摆架子的思想,人命关天,还拿捏什么的,这哪是救人,分明是害人。

王嬷嬷喜不自禁的同时,又有些尴尬。侯府因为和宁阳伯府的事,压根没想到夏静月会答应得这么快,以为怎么着也得请个三四次才会来行医,连马车也没有备来,只有一辆王嬷嬷代步的小马车。

夏静月听后,不甚在意地说:“没关系,我们夏府也有马车,正好回来时也方便。”

王嬷嬷连不迭地请罪说:“哎呀,夏小姐要回来,我们侯府自然也是包管送还的。”

梅氏不理会侯府嬷嬷来找夏静月的事,不代表夏筱萱不在意。

夏筱萱让人盯着松鹤堂那边,听闻那边要备马车去侯府,恨得牙痒痒的:“这个乡下丫头才来京,就巴结了侯府的人,真是可恶。”

有了侯府撑腰,她的嫁妆就更拿不回来了。

她的嫁妆被减得少得可怜,怎么还好意思嫁人?不如不嫁了,免得丢人现眼!

不嫁……

夏筱萱眼珠子一转:如果夏静月不嫁,或者嫁不出去,岂不是不需要嫁妆了?

怎么才能让一个女人嫁不出去呢?

夏筱萱从小没少听母亲以及下人说的关于京中各家各府明争暗斗的事,几乎是一瞬间,便想到如果夏静月坐的马车出事,弄残了手脚,或者刮花了脸,那岂不是……

夏筱萱立即让心腹丫鬟去马房吩咐这般这般、那般那般行事。

大靖的京城主要分为四大城:东城,南城,西城,北城,而四城则以皇宫为中心划分区域。

占地极广的皇宫就如同太阳一般,四大城围绕它而建。

靠近皇宫的区域,名为内城,譬如南城内城,南城附城,南城外城,再往后就是郊区了。

内城住着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高官达贵;附城,顾名思义,依附内城的意思,这一区域住的人家,虽然算不上达贵,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而外城,则住着普通百姓商贾之类的。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