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吉时已到！”

“新娘子出来啦！”

“再不出来，我瞧着门外的新郎官要急了！”

“可不是么！秀才官人骑着高头大马，可威风啦！”

“这算什么？！听说二小姐给了新娘子八十两银子做陪嫁呢！”

“对对对！这个我也听说了！听说还有好几匹缎子、首饰什么的！你瞅瞅这院里空地上摆着的箱子，可都是满满的嫁妆呢！”

“要我说还是绿芸姐姐命好！出了这个门子，以后就是官家夫人啦！”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着实热闹，我打眼一看，今日恐怕半个伯爵府的丫头婆子都聚到司音阁了。

绿芸身着双面绣的嫁衣，头戴一整套赤金头面，端着团扇遮在眼前，缓缓向我走来。

她就这么一步一步的，也勾起了我与她的回忆。

小小的我，跟在她的身后，一路行至针线房，她比我高出好多，我莫名的觉得心里踏实极了，谁料，自那时起，便开始了我几经转折的人生。

曾几何时，她是抚月楼后院针线房最得力的大丫头，是师父跟前最倚重的师姐，我唤她一声姐姐，她也总是在我作难时恰到好处、不动声色的帮助我。

她本可以早早就开始自己的新生活的，却因为我，又抬脚进了这复杂的伯爵府后宅。

如今，我将承诺过她的倾数给她，也算是成全了我们的一场深厚情谊，只愿她往后一生顺遂，再无变数。

“小姐！”

绿芸跪下，向我磕头，眼泪吧嗒吧嗒的砸在地上。

大喜的日子，我不愿她再将眼睛哭红，就坐在上首逗她，“新娘子怕是欢喜的都过了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此话一出，大家又都哄笑起来。

绿芸也终于笑出声，以蕊贴心的递上帕子，待她将眼泪擦了，我才又道，

“出了这个门子，你就是秀才夫人了，往后也要像从前一样，好好过活，我等着你拿着拜帖，带着一家老小来看我！”

“恩！”绿芸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姐，您的恩情我都记着，您也要好好的！”

我笑着颔首，“快去吧，别误了吉时！”

待她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我的眼泪才终于撒了出来。

“你瞧瞧你！”四娘赶紧劝慰我，“也是个强撑着的！”

大家都随绿芸出门了，热闹的正屋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七娘也过来，缓缓道，“绿芸姐姐走了，那薇姐姐身边，可就少了一个伺候的人了。”

“是啊！”敏敏附和，“绿芸是个难得得力的，你想好了谁来顶她的缺了么？”

我知道她们这是转移话题，不让我伤感呢，也就顺着她们的话头继续道，“我已禀了祖母，提了一个小丫头上来，原叫妙清的，现改了名字，唤墨倾了，你们方才想必已经看见了。”

司音阁的小丫头本就有一个原来妙玄的缺，如今又提上来一个，做杂事的小丫头实在是不够用了，便一并回了祖母，让人牙子再送两个过来，先调教着。

四娘关心的瞧着我，“你身边的人一定要好好选，可不敢大意了！”

谁料四娘刚一说完，敏敏这死丫头，就冲我狡黠一笑，“无妨无妨，眼下这糟心事你也就再忍忍，只等嫁进我家，做了我的嫂嫂保管你什么糟心事都没有，只管日日在家给我生一堆小侄子！”

“你个没脸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就这么的，方才还端坐在上首，板板正正的四个官家小姐，转脸间，就又笑闹着浑到了一处。

绿芸的热闹还没完，府里又有了新喜事。

一大清早，白氏将我们都叫到院里，宣布了两件喜事，一是袁姨娘又有了身孕，二是父亲又纳了一房姨娘。

“小姐，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啊？”一回到自己的屋子，书蕾就开口问我。

方才一屋子人的脸色可真是精彩。

白氏透着一切尽在掌握、睥睨一切的不屑和胸有成竹，祖母端的是看尽世事的淡然，袁姨娘的惊慌都写在脸上，长姐则是一副事不关己、坐看好戏的笑意。

我揉了揉太阳穴，倚坐在床榻上，

“母亲的意思是，袁姨娘打的什么算盘，她早就知道，她这是在警告姨娘，也是断了姨娘一生再生的念想。”

“那袁姨娘这一胎，能生的下来么？”书蕾问的小心。

我点了点头。

白氏肯把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定是存了放任之心的，只是这个孩子是她对袁姨娘最后的容忍，不能再多了。

新抬的赵姨娘，说是父亲的通房，跟了父亲有几年了，平日里也没见得有多受宠，只是袁姨娘有孕的时候，方能伺候父亲几日。

我突然想起什么来，问书蕾，“通房一般，都会喝避子的汤药吧？”

书蕾肯定的点了点头，“我原来听我娘说过，有些只是避子，有些喝的，就是绝子。”

啊！我恍然大悟，原来白氏打的是这个算盘啊！

父亲最是重感情，所以她就偏偏不要那些年轻貌美的，只抬一个父亲身边的老人来分袁姨娘的宠，而这人又没有生子的可能，身契都在她手里，不仅没有什么威胁，甚至还能为她所用。

袁姨娘，只怕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大哥哥终于赶在年前回来了，一张原本清秀的脸上多了些历经的沧桑，但眼神里满是坚毅，周身散发出一种淡然豁达的气场。

他回来的这一日，正好赶上大长公主府上来给黄淑尤下聘礼，一样大的红箱子，呜呜泱泱的，摆满了白氏的院子。

白氏又惊又喜，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先是嘴里不住的念叨，“你还知道回来！”然后抱着大哥哥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又是笑着说“回来了就好”，再给大哥哥指了指这堆积成山的聘礼，絮絮叨叨的介绍，欢喜的不得了。

惹得长姐也凑过去掉眼泪，连祖母都过不去。

最后还是父亲提醒她适可而止，先得让哥哥去换身衣服，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