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2020-03-18 作者: 潜雨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夫人!”

我冲她摆了摆手,“客套的话就再不说了,你们与我缘分一场,说起来,我这里就是你们的娘家,你们过得好,也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绿芸这次才作罢。

我又问她银子够不够使,她连忙道‘够了’。

“你既说够了,我也就不勉强你,但我的意思是,你们算是初到一处,他作为一方父母官,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先是添置家用,还有各种应酬,你们也免不了要回请人家,这一来二去的,就是流水的银子白菜价出去。”

绿芸点点头,“夫人放心,虽说从前他爹成日读书,也没攒什么银子,一直都是有出没进的,可您给我的嫁妆怎么说都是绰绰有余,家里人又少,开销也不多,我这两日先来无事在家大概算了算,足够了。”

我放心下来,也是我瞎操心了,绿芸一向是最稳重的,以她的本事,不仅能将后院打理的顺当,还能对孩子他爹的仕途有所助益,定能将日子过得圆满的。

“如今你们身份不一样了,自己也要打扮起来,万不可让人小瞧了去。”我还是忍不住啰嗦一句。

绿芸笑着,“是!”

“对了,”我瞧着这孩子是真乖,这么久了也不哭闹,瞪着圆圆的眼睛转啊转的,“这孩子可有名字了?”

绿芸点头,“他爹起的,叫绍齐。”

“是个好名字!”我赞道,“好生培养着,往后同他爹一样,做个博学的!”

我们说的正欢,书蕾找齐了东西进来道,“夫人,侯爷派人将咱们院子的牌子做好送来了,您瞧瞧,满意这就挂上了。”

“哦?”我好奇他这是取了个什么好名字,也来了兴致,便叫上她们一同出去看。

“蒹葭院!”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蒹葭二字也有挚爱的意思。

我心里一暖,他有心了。

我们又在门口说了会子话,孩子却突然闹瞌睡,哭了起来,我瞧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便也就让绿芸先带着孩子回去,又给她们派了辆马车,装好了东西,回去也方便。

这刚歇着没多久,侯爷就回来了,“今儿可累着了?”

我轻笑,“你当我是纸糊的不成?如今事事都有旁人动手,哪里就值得我累着!”

他却一脸不信的样子,“你虽说不用下手,可心却操着不少!”

我知道他是心疼我,笑着也不搭话,亲手将他的衣裳挂起来。

他跟过来,从后头环住我,下巴搁在我颈窝处,“牌子可满意?”

我嘴角不由的翘的老高,“心思我收到了,不如,我也给侯爷还个礼,如何?”

“哦?”他来了兴趣,将我一个转身捞进他怀中,“你预备送我个什么?”

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走到窗边的桌子前,将一枚络子递给他。

“你做的?”他眼睛泛起光亮来。

“恩!这两日打的。”我点头笑道。

“这可太好啦!”他欢喜的像个孩子,“你都不知道!今儿早朝的时候向前那几个还在刺激老子,说什么他们夫人给做了这个、做了那个的!如今可好了,我也有了!我的薇儿真真同我一条心!”

猝不及防的被他拖住脸颊狠狠亲了一下,又听得他在一旁念叨,“快快、快给我穿起来,就挂在腰带上,明儿也就要让他们一个二个的都睁开眼瞧瞧,我夫人的手艺!”

第二日,侯爷便将我给他新打的络子挂在了玉佩上,又挂在腰带上,一脸招摇的走了。

送走了他,我才开始收拾打扮,记得前些日子新做了几身冬装里,有件淡紫色的袄裙,便唤了声书蕾,想叫她帮我拿来。

以蕊过来,笑道,“夫人莫不是忘记了,昨儿说过的,放书蕾几日的假,回去同娘老子团聚几日的。”

我苦笑,瞧我这记性!

以蕊将衣服拿出来,替我换上,我便也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咱们两个最时日最是长久,自是你知道我、我知道你,那日我们从抚月楼出来,我就觉着你有些不对,但我那时忙着成婚,这好不容易腾出手来,我且问你,你同你师父是怎么打算的?”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同她说起她和她师父,从前,她在这事上很是敏感,我也不敢多问,可如今顾氏一门沉冤得雪,顾清欢也游历归来,若从前还说以蕊年纪小,可如今她眼见着也快二十了,大个十来岁也算不得什么。

她攥着帕子,闭口不言,我就更急了,“我前阵子托姨母问过了,顾清欢说他同意的,怎的到你这儿还卡住了?咱俩这么些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若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咱们也好一起想个万全的法子不是!”

说完,我又觉着不能逼她太紧,便强压着性子,耐心等她。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夫人,我知道您待我的心,您也是知道我的,嫁给师父,是我从小的愿望,”

“一直以来,我都觉着,师父不愿与我走的太近,是因着我还太小的缘故,是以,我每日都盼着自己快些长大,长大好嫁给他,”

“为着他,我努力研习医术,但我心知他对我,同旁人是不同的,在抚月楼的药房,喊他师父的人那样多,可他偏偏对我颇为照顾,手把手的教我,就算是我跟着您到了伯爵府,他也送了好些医书给我,让我好好学着,”

这很好啊!那这丫头到底再纠结什么呢?听到这里我有些不大明白了。

“可就在我满心欢喜的跟着您回抚月楼,那个下午,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下午,”

“他给我说了太多太多,他说之所以会照顾我,只是因为我家和他家是世交,”

“世交?”我问道,“那这么说,你家也是…”

以蕊轻轻点了点头,面色上透着无尽的悲哀,“他告诉我,我家原也是御医世家,尤其是我祖父,同他祖父乃是多年同僚,先帝暴虐,御医难为,我们两家就这么在后宫无休止的斗争中,惨遭灭门,”

“而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将我当自己的晚辈一样照顾,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想。”

我这暴脾气,“那为什么他还答应了姨母?!”

以蕊渐渐退去眼里的哀伤,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但我却知道,取而代之的,是她心底深深的绝望。

这丫头一直是有傲气的。

虽然对外她是我身边的大丫头,但她在我这里毕竟是不同的,没什么特别的事,一般我也很少用她,只叫她在屋子里潜心研究医术,唯恐荒废了她。

我叹了口气,情这一字,实在是难以琢磨,她念了这么多年,满心欢喜、鼓足勇气,求得他一句话,不想却是这样的结果。

“那你呢?是什么意思?他现下愿意娶你,你还愿意嫁么?”

她又机械的摇了摇头,我心疼极了,起身将她抱在怀里。

“不怕,你就好好休息,也不去想了,时间是个好东西,慢慢就好了!大不了咱们就一辈子作伴,又不是养不起你!”

她听完终于有了反应,慢慢的有了抽泣声,最后索性将头埋在我胸前,放声大哭起来。

安慰好了以蕊,送她回了东厢房,我又悄声吩咐碧痕这几日多陪陪她,让她好生歇着,没事儿多在园子里转转,宽慰一下她受伤的心。

后来我想了想,这丫头过到现在,除了顾清欢,最能让她专注的,也就是医术和药草了,我就同侯爷商量,将园子里的那一片要死不活的竹林推干净了,给她做个小药园子。

当然顾清欢那边,我得空了还是得问问姨母,实在不行,就亲自跑一趟抚月楼算了,怎么着也得知道他真正的心思才是。

以蕊的事正让我头疼不已,那边墨倾来报,说是张氏来了。

换衣服躺着是来不及了,索性就这样吧,如今她来求我,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堂屋里,张氏自觉的坐在上首,高兰芝在边儿上站着。

“儿媳请婆母的安,”我端端正正的行了礼,微笑着问道,“母亲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你真是好大的…”张氏正要发作,高兰芝突然轻晃了下她,然后用哀求的眼神瞧着她,张氏深呼了一口气,冷冰冰的道了一句,“我来瞧瞧你!”

“多谢母亲挂念!儿媳身子不好,劳母亲的体恤,免了我的晨昏定省,这样的恩情,儿媳谨记在心。”

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随即又强压了下来,

“你,先坐吧!”

我道了声是,便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算了,咱们便开诚布公的谈,”她见我沉默着不说,终是憋不住了,“我为着什么事来,想必你心里也清楚,我就问你一句话,这忙,你们夫妻二人,是帮,还是不帮?!”

“母亲这话可想差了!”我笑的一脸无辜,“想来母亲说的是伯爵爷的事,前些日子弟妹来,我也是说尽力而为,可母亲知道的,父亲都面圣了,这事儿也没个结果,我们侯爷又能如何呢?”

她气结,“你父亲不是没见上天颜么!”

“这就是了啊!”我一本正经的道,“父亲做了一辈子的侯爷,却连天家的面都没见到,可见这事难办,那我家侯爷才受爵几日,威望自比不上父亲,可不就更是难了!”

“你胡说什么!”她忽的起身,指着我道,“那怎么能一样?!宋易恒他是朝廷新贵!得天家日日召见的,你们夫妻二人休要框我!就是你们故意的!你们恨不得我儿去死!”

“母亲!”高兰芝赶紧上前,捂住了张氏的嘴,面色惊恐,却什么也顾不得了,硬是将张氏按了回去。

张氏怒目浑圆,恶狠狠的瞪着高兰芝,可高氏却并不瞧她,急忙对我道,

“母亲也是关系则乱,一时口不择言,还望嫂嫂多担待,只是我家伯爷实在太苦了,昨儿个里头传出话来,说是狱里日日有人被打死了拖出去,血淋淋的,实在骇人,我们爷生怕下一个就是他了,我们爷实在是走投无路,不然也万万不能来叨扰嫂嫂的啊!”

张氏许是听了儿子的悲惨遭遇,又咬着后槽牙平静了下来,却不再开口。

我确是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柔声道,“听闻伯爷的遭遇我们也很是心痛,我们侯爷更是整日都睡不好,亲亲的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

高兰芝不住的点头,“嫂嫂说的对,是这个理儿呢!”

“可弟妹也要理解,我们也是尽了力的,母亲方才说的不错,我们侯爷是日日都要面圣的,可面圣也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正在议军国大事,我们侯爷却硬要说这个,那我们侯爷的命还要不要?”

“我们侯爷为人臣子的,哪儿能将天家的议政之所当做自家府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万一,一个说不好,再惹怒了天家,伯爵爷人还没出来,先丢了爵位,这可要算在谁身上呢?”

“你!”张氏又坐不住了,“你们终于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你们不仅想要至我儿于死地,还要吞了他的爵位!你、你们、你们夫妻好狠的心啊!”

“母亲这话可怎么说的!”我一脸无辜道,“且不说这事从头至尾我们侯爷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阵子我们侯爷休沐,可是日日待在家中,烟花柳巷之地也不是侯爷逼着伯爵爷去的,就说这爵位,我们是也是侯爵,如何吞的了伯爵爷的位子?!”

“你少来恶心我!我倒是没瞧出来你还是个伶俐的,从前在我那里伏低做小,怎么,才几日的工夫,就练就了一张好嘴皮子?还是说从头至尾都是你们夫妻俩的算计?!”

“母亲非要这么说的话,儿媳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缓缓起身,“儿媳的身子还没有大好,此刻正觉着胸口闷的很,需要回房歇息了,母亲和弟妹请便吧。”

说罢,喊了碧痕上些茶点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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