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用过了饭，爷们儿们都同父亲在前头叙话，我们女眷则在祖母这里聚着。

白氏吃完饭，说是有些乏了，让长姐陪她一会儿，两人便一起回了正房。

寅明最是尴尬，爷们那里说话背着他，女眷这边又不合适，只好同我说了两句便委屈巴巴的回屋读书去了。

祖母时又好笑又心疼，“这孩子啊！自从你哥哥中了状元，就像是憋着一口气似的，没日没夜的读书，有时我都瞧不下去了，喊着让他休息他也不听，说的狠了，才接一句，他是黄家的孩子，也不能丢人，你说说，可不可人疼呢！”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劝慰道，“祖母且放心吧，寅明也不小了，心里头有数呢，再说了，旁人家出了个这样自觉的孩子，欢喜还来不及，您倒是先心疼上了！”

“他愿意学，说起来，那是祖宗保佑呢！咱们只管把吃穿用度给他备好了，不让旁的事分他的心便是了。”

“你说的有理！”祖母点了点头，衬的抹额上的红宝石在日光下闪的很漂亮，“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对了，你上次说，明哥儿正长身子，送过来的一桶牛乳让他日日喝上一杯，我起初还有些纳闷，还想着要不要给你哥哥也喝上一些，但人毕竟老了，前一刻还想着，转眼竟忘了，没成想明哥儿不知不觉喝了这么些日子，我瞧着竟是长高了许多！”

这个我方才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寅明今年满十岁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最早父亲给我的那个庄子有两头奶牛，我便想着多样一些，可眼下人们多喝羊奶，别说牛乳了，就是奶牛也不常见，就这庄子里的两头也是个稀罕物，若不是我发现的早，庄头就要将这两头做不成工的‘废物’宰了呢！

后来我又让庄头费心寻找，这么些年也就找了两头，索性大家都不是很识货，加起来也没花多少银子。

“您啊，只听半句话！”我假意嗔她，“孙女也同您说了，您也是要喝的，您怎么不听？”

祖母拉过我的手，笑道，“你别看我这么一把老骨头了，身子骨可硬朗着呢！”

见我似是又要张嘴，她老人家赶紧接着道，“你可别觉着你祖母我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前我也是个苦出身！虽说家里有些名声，可内里却是一团糟，什么都要自己做，有的时候挑水都得自己来！但你还别说，这一把子力气活儿干的，如今瞧着，竟比那些含着金汤匙的太太们身子结实许多！”

祖母身子硬朗我知道，但她少时的事我倒是从没听人说过，但见方妈妈也一脸笑意的冲我点头，那就是错不了了。

“不管怎么着，老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可得把自己照顾好了孙女才能安心！我今儿专门把以蕊带过来了，等会儿让她好好给您瞧瞧！”

“你瞧瞧！你瞧瞧！”祖母指着我，对着方妈妈笑道，“这做了侯府的夫人就是不同了，将我这老婆子管的一愣一愣的！”

“祖母！”

“哈哈哈！”

含芙也是乖巧，我同祖母说话，她就一直围在我身边玩儿，安安静静的，比我有大家闺秀的做派。

她性子安静，在祖母身边，我是一万个放心的，如今她生母袁姨娘管着家，她作为府里唯一的姑娘，吃穿用度也都没亏着，再加上跟着祖母久了，养出来个豁达的性子，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给老夫人请安！”我们正说着，袁姨娘带着寅寒满面春风的进来了。

稀奇的是，这次袁姨娘身后，竟还跟着赵姨娘，这真是世所罕见啊！想来白氏是真的同长姐有体己话要说，赵姨娘没了去处，只能过来了。

“方才将府里的琐事安排妥当，准备过来时三少爷又醒了，耽误了一阵子，给二小姐赔个不是！”说着便正正规规的给我行了个礼。

赵姨娘跟在后头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也跟着福了一福。

“无妨！”我笑道，“袁姨娘掌家辛苦，赵姨娘伺候父亲同样费心了，都坐吧！”

赵姨娘的表情，是完全没料到我提她的状况，一时间那小心翼翼、受宠若惊的模样着实让我有些心疼。

她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据说早早就让白氏喂了好一阵子红花，于子嗣上断了念想，空有一副好皮囊，在这伯爵府后院之中，一不像白氏那样有地位，二不像袁姨娘那样有子嗣撑腰，而她，就像是支没有根的浮萍，哎，也是个可怜人。

以蕊正给祖母把着脉，我便让书蕾帮我将带来的礼物拿出来，一一分给他们。

“母亲的那一份我方才已经给她了，这里是给二位姨娘的。”

“我、也有么？”赵姨娘的声音越来越小，言语间满满的都是不自信。

“自然是有的！”我笑着将盒子打开一一递给她们。

“这支是碧玉簪，说不上多贵重，但这玉质通透，雕工细腻，也算难得，袁姨娘肤白，带它正合适！”说着便将匣子递给了袁姨娘。

“这怎么好意思！”袁姨娘笑的跟花儿一般，“从前二小姐还未出嫁时，就总接济我们母子，如今做了侯夫人，还不忘了我这等卑贱之人，要我说，真是好人有好报，二小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袁姨娘自从掌家，这说话是越来越好听了，我笑道，“袁姨娘可切勿妄自菲薄，若伯爵府掌家之人还卑贱，那旁人可要看轻了去！”

袁姨娘赶紧点头称是，接下了匣子。

“这支银簪雕的是梅花的模样，难得的是上头的点翠，这么一来，倒像是株红梅上落着雪的景象了，赵姨娘带着想来好看的紧！”

赵姨娘接过匣子，恭恭敬敬的向我行了礼，“奴婢多谢二小姐！”

我本想纠正一下她，虽说自古妾室的地位就很低，自称‘奴婢’也正常，可眼下府中，父亲与白氏只是面子上的工夫，袁姨娘更是成日里忙着管家和寅寒，这就让她应接不暇了，父亲自然就去赵姨娘那里多一些，可她却还是一副束手束脚的模样，就连穿着打扮，同袁姨娘比起来也差着不是一星半点…唉，算了，这也不是一下两下就能掰过来的，慢慢来吧。

以蕊诊完，说祖母身自不错，我这才算真正放了心，又热闹了一会子，长姐进来了。

“你母亲好些了么？”祖母冲她招了招手。

她露出笑来，走到祖母身边坐下，“已经喝了药躺下了，说起来还是老样子，但近来想是因着哥哥要成婚的缘故，不管怎么说，气色到是好了些。”

“恩，”祖母笑着点头，“你说的不错，你哥哥这事儿定了下来，莫说你母亲，就是我也欢喜的紧，我啊，还等着报重孙子呢！”

祖母说完这话，我瞧着长姐的脸上明显的僵了一僵，连发间的禁布都晃的厉害，但她又很快挤出笑来，顺着祖母的话，“等嫂嫂进门了，祖母只管盯着他们便是！”

“可不止他们，”祖母想是还没注意，继续自顾自的道，“我们在这里关起门来说，你妹妹才进门，还好说些，你在这事儿上可要抓点紧了，你们成婚也有三年了，怎的还没动静？”

此话一出，长姐可真是落了脸，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祖母许是知道自己话说的戳了长姐的痛处，也不再说什么，袁姨娘和赵姨娘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霎时屋内就降了温。

我脑筋赶紧转了转，插话到，“祖母自己身子硬朗不说，还要催着我们，这真是不让人活了！”

“哈哈，是是是，都是我这老婆子的不是！”祖母笑着打了哈哈，这事也就这么有些不自然的揭过了。

又聊了一会儿，有人来报，说是前头姑爷们都等着呢，我这才向着窗外望去，发现天色都有些暗下来了，我们便赶紧起身告辞，各自回府了。

又在家歇了两日，我们便登了武英侯府的门。

“夏薇！”敏敏见着我就将我牢牢抱住，“你终于来啦！”

“还说呢！”我嗔她，“我若是不来，你都不知道去瞧我！你且等着我拜见了干爹干娘，再好好的同你算账！”

这丫头默默地吐了吐舌头，一副心虚的模样，然后唤了声侯爷，便拉着我进去了。

说是来拜见干爹干娘的，可没说了两句，我就被敏敏拉着去了她的院子。

“你且好好的同我说说，你的婚事是怎么回事？！”一坐下我便问她。

“好啦好啦！你别生气啦！”她赶紧给我斟茶，“外头冷，先喝口茶暖一暖。”

我哪里还有闲工夫同她喝茶，“我们府上的茶也多着呢，你别拿茶水来搪塞我！到底是哪一家的谁？你可得给我说清楚了！”

她见我像是真的动了气，“说说说！你先消消气！我给你说！”

“那人你知道的，就是你们成婚前咱们去逛街，路上碰着我的那个书呆子…”

“探花郎？！”我大惊。

见她点头，我心道，怨不得那日游街，见着探花郎的模样后我给她去信提起这事儿，她回信时却连一个字也没沾，反常即为妖，可叹我当时并未察觉出来，真是失算、失算！

“那日他撞了我，我不是让他在原地等我么，三日后我是去了的，但却是因着我同公主吵架，气不过才出了门，逛到了前一日附近，我才想起来还有这茬，便想要等一等，看他是不是个有信之人，”

“我在那处边上的茶楼上，包了雅间，心想着怎样也要等一会儿，便叫了一堆吃食，预备着边吃边等，可没想点心还没端上来，就瞧见他还是穿着那身衣裳在下头站着，左右张望，”

“我又起了玩心，想着看他能等多久，便叫店小二继续上着点心，每吃完一盘，便向下望一眼，就这么的，我不知不觉吃完了四小碟点心，他依然在原处站着，再一看日头，早就偏了西，我这才觉着有些过了，便去找他，”

“他见我来了，有些喜出望外，手里拿了银子说要还我，我当然不能收了，瞧着他也就是书院的穷学生，我好歹也是武英侯独女！他竟想着要还我的钱！我心里就觉着他这人是个君子！”

他那时哪儿知道你的身份啊！我的傻姑娘！还有，他身上穿的学服，大哥哥也有一件，能在那个书院里读书的，也不是凡人啊！

我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我说了不要，他却偏偏要还我，一想到那银子也许能管他好久的饭钱，我便想了个主意，”

“我告诉他，还钱也不是不行，等他中了榜，来武英侯府找我便是！他听了却是一脸认真的点头应了…后来，你就知道了，他中了探花，游街过后，便带着媒人来我家提亲了……”

“他这是要将自己个儿还你啊！”我感叹道。

“恩。”敏敏害羞的点了点头。

好吧，我算是瞧出来了，这丫头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准保也瞧上人家了，不然依着她的性子，断然不会随便将家门报给人家的。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自己到现在也是云里雾里的，我想同你说，可又不知该怎么讲，你可别怪我！”

瞧着她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我哪里还有气，不过就是关心她罢了。

“探花郎的家世你可摸清了？”

她点头，模样有些不自觉的小娇羞，“父亲母亲都查清楚了的，他家原也是清流人家，说是祖父也是在朝堂上说话很有分量的，后来家道中落，祖父和父亲相继去世，只有母亲和妹妹同他相依为命罢了。”

一般书院最重视清流，既然是清流人家，即便没什么家底，依然能够在最好的书院读书，也就不奇怪了。

“这事儿，就定下来了？”我问。

“恩，”瞧得出，她是真的欢喜，“定的六月初二。”

我终于笑出了声，瞧着她满是幸福的眼睛，握了握她的手，“真好！敏敏，我真为你高兴！旁的不敢说，你若是有什么绣活，只管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