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秋闱试举的第一日，杨青音一早醒来便去了佛堂给杨家列祖列宗上香，但求柳元洲这一回能位列三甲，也求自己腹中的胎儿能平安无事。
如今天气冷了，她的寒症也好似重了似的，这个时候出来竟然都要带着手炉了。
她祝祷完毕，轻抚了一下自己已微微隆起的小腹，眉眼之间都变得异常柔和起来，“孩子，今日你爹爹考试，我们一起等他的好消息，可好？”
一侧的丫鬟见香案上的烟气渐渐弥漫过来，忙上前去扶她，“小姐，这烟呛人，久待不得。”
杨青音点点头，刚扶着她起身，脑海便闪过一阵晕眩，她踉跄两步，小腹传来一阵坠痛感，杨青音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玉柔的身侧。
“小姐！！”
杨青音做了一个梦，她梦见柳元洲中了状元，他身着一袭绛红色仙鹤官服，头戴高冠，骑着他那匹枣红色骏马回来了。
晨光有些刺眼，他迎光而来，一张白皙的俊脸有些模糊，可她却也清晰地见到了他唇边那抹淡淡的笑意。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无法开口唤他，直到他回了柳府，他依旧没有看见站在门口的她。
“元洲。”一道娇声唤他。
杨青音吓了一跳，侧过头去看，却见了柳元洲竟搀着一个陌生的女子，他在对着那女子笑，为她轻拂碎发，满脸温柔地同她说着什么……
“不……不要……柳元洲！！”
杨青音惊坐而起，这才恍然发现自己方才竟是在做梦。
“小姐！您觉得如何了?”玉柔匆匆上前扶她，为她擦去额角细汗后，才喊道：“来人啊，快去唤墨大夫，小姐醒了。”
不过片刻，昨日那一身粗布麻衣的男子便进来了。他放下药箱，这才急急上前为她把脉。
墨魂皱了下眉，拿出银针来刺了下她的食指。
杨青音闷哼一声，暗红色血珠滴入杯中，渐渐如袅袅青烟一般绽放弥漫，墨魂看了眼一侧玉柔，吩咐道：“你先下去。”
“可老爷夫人……”
“下去吧，玉柔。”杨青音打断她的话。
待玉柔退下后，她才对墨魂道：“不必这般遮遮掩掩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同我直说便好了。”
墨魂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原本一张冷俊的脸，他坐在了她的身侧，将方才接过她血水的的杯盏放到她的面前，反手拿出一只张牙舞爪的绿色小虫来丢进了杯盏中。
杨青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小虫子掉落进去的一瞬间，虫足便开始变得僵硬起来，不过片刻便不动了，沉进了水底。
“你的血天生带有异毒，你腹中的孩子以吸食母体鲜血存活，就像我昨日同你说的，这孩子成长之初便是羸弱的，又日日吸食毒血，难免在腹中疼痛挣扎，时日越久，你也越会痛苦不堪，还不如早做了断……”
“怎么会这样……为何会这样？”杨青音握紧了床上被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明明她的与柳元洲已开始变得越来越好，明明前世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威胁已经解决了，为何又要让他们经历如此磨难？
他和她以后难道就不能有孩子了么？
她哭得上气不接气的，一侧的墨魂看到这般的杨青音，脑子里竟闪过另一个女人的样子。
那时候他不过七八岁的样子，那个女人便抱着他这般哭。
她说‘为何？为何要让我们母子承受这样的磨难？为何上天如此不公？’
“其实，你并非杨家二老的亲生孩子，而是漠北皇女一族的族人。”他将她的震惊和不解尽数收在眼中，又接着道：“皇女一族是漠北大族，族中人天生异血，除却的本族人外，与旁人通婚，孩子多半都是要被这毒血害得夭折的，即便是勉强生下孩子，也活不过两岁。”
“当年你的娘亲亦是无奈才托人为你找了人家抚养，好在遇上了杨家二老这样好的人。”
墨魂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一块狼纹白玉来递给她，“若你不信，大可以去问你的父母，也可以自己去查漠北皇女一族之事，届时便知道我是不是骗你了。”
杨青音接过玉佩，手一点点地收紧，有些艰难地开口，“如你这般说，我与柳元洲岂不是……”
“你们本就不该在一起。”
墨魂打断她的话，冷冷地道：“身为皇女一族之人，更不该沉溺于这等市井之间的儿女情长，耽误越久，便伤得越深。”
“那你呢？你这般找皇女一族之人又是为了什么？”
“解毒罢了。”
“原来如此……”杨青音喃喃地应了一声，满面泪痕还未曾干掉，眼泪又落了下来，哭声越来越大，“我本以为上天让我重活一世，我便能扭转乾坤了，可为何结局还是如此？！我不过是想要同他白头偕老罢了……”
她闭了闭眼，心仿佛撕开了裂口一般，疼得她有些不能呼吸了。
“或早或晚，如何与他说，由你抉择。”
墨魂说完，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柳元洲好不容易挺过三日，早已是归心似箭，回了尚书府后便吩咐柳连整理行装回鄞州城。可尚书府的小厮却突然传唤，又称‘有贵客到’。
柳元洲本以为还是上次的长平公主，想也不想地便要拒绝，那小厮看出了他的心思，忙开口道：“柳公子，请三思而后行。”
柳元洲一顿，思忖片刻，应了下来。
到了尚书府正厅，见到那人时，他才庆幸自己方才并未拒绝。
这位贵客并不是别人，而是他曾经的‘忘年之交’慕先生，当今的皇上瀚景帝。
柳元洲眼中并无半分波澜，微撩衣摆，不卑不亢地与他行礼。
“草民柳元洲，见过陛下。”
瀚景帝见他面色无波，大的为吃惊，疑惑地道：“你见到朕，无甚想说的么？”
“皇上，草民想说的，再那日都同您说了，至于您是作为‘慕先生’听得，还是作为‘皇上’听的，都由您做主。”
瀚景帝眯了眯眼，“如此说来，一早便知道朕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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