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难舍

这个时辰，后厨也没什么好的食材了，杨青音只得用仅有的两颗小白菜和一点剩下的面团给他下阳春面。

他坐在灶台的矮凳上，一边添柴，一边打量着杨青音。

此刻她的脸上依旧遮着黑布，可眉目却依旧动人。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垂，眸中尽是专注认真的神色。

柳元洲眼尾微弯，即便是遮着脸，也难挡其喜悦之色。

“好了。”

半晌，她将那碗阳春面端到一侧的桌上，朝他招手。

柳元洲忙坐过去，扯下面上黑布，吃了起来。虽说他如今已是饥肠辘辘，可到底是自小便礼教底子好，再饿也是细嚼慢咽，吃相雅致。

杨青音坐在一侧等他，时不时地还要看一眼门口有没有动静，可他却偏这么一根面条一根面条的吃，她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倒是快些，姑娘家吃饭都没你这么多讲究。”

他有些委屈地看了眼她，端起碗来大口挑着吃了几口，却因吃得太快一下呛着了。

“咳咳……”

杨青音吓了一跳，忙替他顺气，急道：“嘘——，别这么大动静。”

柳元洲点点头，不过下一瞬又咳了起来。

“咳咳……”

杨青音心道不妙，忙收了碗要带他离开。

“诶，我还没吃饱……”

“谁让你吃那么慢，活该。”她低声说着，拉着他悄然出门，两人刚出了门要往左走，身后便猛地传来一道厉喝，“站住！两个小毛贼！竟跑到我杨二的地方来偷了！”

杨青音一慌，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拉着柳元洲便慌乱的跑了起来，东拐西藏的终于找到了一处藏身的假山。

直到身后追着的几人一溜烟地往前跑了，她才扯下脸上面罩，大口喘息。

柳元洲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杨青音，你不是向来大胆么？怎么，如今倒被府上的厨子吓成这般模样？”

她白了眼他，什么都没说，径自往前走，柳元洲忙大步上前，厚着脸皮道：“诶，我只是说说而已，别这般小气嘛……”

两人来来回回折腾了快一个时辰，这才回了卧房，洗漱过后，一个睡在内室床上，另一个睡在外室的小塌上。

杨青音夜半时分又开始发冷，手炉也不热，只得裹紧了被子。

柳元洲则是一直都不曾睡，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便悄然起身，朝着她内室的床榻走了过来。

他缓缓俯身，半蹲在她的床榻一侧，抬手去碰了一下她颤的身体，轻声道：“杨青音？”

杨青音身子一僵，豁然转身，冷眼瞪着他，急道：“你为何没睡？谁让你过来的？！”

“我……我只是听见你这里有响动，所以才……”

他话还没说完，杨青音突然抬腿踢了他一脚，“与你无关，回你的小塌上去。”

柳元洲动也不动，杨青音见状，又要去踢他，却被他大手一把握住脚踝。

杨青音瞪大了眼睛，想挣扎却是无果。

“柳元洲！”她突然抬高了声音，“你可是没完没了了？！”

他手里的纤纤玉足有些寒凉，柳元洲当即明白过来了她为何发抖，索性抿着唇，坐到了床尾，将她另一只脚也拽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的怀里，轻声道：“寒凉多从足底起，我替你暖一暖，你就不冷了……”

她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小，一时之间竟有些百感交集，转身不去看他。

足底缓缓升起一股暖意，渐渐蔓延至全身，她果真没冷得那么难受了。

杨青音动了动脚，小半张脸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眸，闷声道：“好了，我不冷了。”

她话音一落，他才放开她，杨青音忙将脚缩进锦被中，迅速地翻了个身。

可即便是背对着他，她依旧能感受到他紧盯着自己的目光，难以安眠。

正当杨青音想说话时，柳元洲却先她一步开了口，“杨青音，你这半个月来，可有想过我一刻？”

“不曾。”半晌，她才冷声回应。

柳元洲倚在床柱一侧，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是么？可我……很想你。”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便将杨青音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又在不自觉地任他在自己身边折腾，甚至还习惯一般地依着他。

这短暂的快乐，到底是让她忘了自己是不能与他相守的。

思及此，杨青音只觉得心头阵阵寒凉，比方才足上的要冷千倍万倍。

“柳元洲，别再犯傻了，你一直这般自欺欺人好玩么？”她抿了抿唇，“还有，你不是要做驸马了么？我听闻长平公主……对你有意。”

柳元洲讽刺地扯了下唇角，俯身凑近她，一字一句地道：“你我到底谁在自欺欺人？你明知我心中所想，却依旧要拿旁的借口来搪塞……”他喉结微动，哑声问道：“杨青音，为何你这般狠心？嗯？”

她眼中酸涩，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握住她的肩膀，又继续道：“哪怕你不肯要我们的孩子，哪怕我再气你，可我却狠不下心真的恨你……我口口声声说报复你，呵呵……到头来难受的还是我自己……”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半晌，他有些委屈无奈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即便你的心当真是冰做的，如今也该融化了，可你为何还是如此……你还要我如何，你到底还要我如何？！”

他声音中有一丝挣扎的颤抖，略带凉意的脸颊贴在她的颈窝处，湿热的气息洒进她的耳蜗，直让杨青音更是难受。

在这无边的夜，两人这般躺在床上，各自心痛，默默无声。

如今二人已然走到僵局，杨青音想回身抱着他大哭一场，可她却忍住了。

柳元洲，我只盼着你好，盼着你日后坦荡，更盼着你能儿孙满堂圆圆满满……

耳边呼吸的声音渐渐放缓，杨青音知道他这是睡着了，这才敢转身。

她抬起手，却不敢触碰他的眉眼，泪水无声滑落，她唇角却是含着笑意，无声开口，“元洲，对不起，我惟愿君多福泽庇佑，扶摇直上，再无三千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