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聋了？”柳元洲斜睨了他一眼，语调又沉了一度。
柳连哪里还敢说话，匆匆便朝他卧房的方向去了。
不过片刻，杨青音已到了他的面前，目光落在池塘中色彩艳丽生龙活虎的锦鲤身上时，不禁皱了下眉，疑惑地道：“大人是想吃这池塘中的锦鲤么？”
“怎么？你想违抗本官的命令？”
杨青音暗暗白了眼他，没好气地回应，“不敢。”
“呵，那还等什么？想让本官饿死不成？”
杨青音心里早就将柳元洲咒骂了千八百遍了，可脸上却挤出一丝笑意，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准备下水。
此时虽正值春日，可水下到底是寒凉，杨青音那细白的脚刚探进水中，便被冻得缩了回来。
柳元洲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期待之色，似乎早就猜出她惧怕这寒凉。
杨青音自上次小产之后，便一直怕冷，这般清寒的水，之余她来说，已是有些彻骨。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可她心里也堵着一口气，就是不想在他面前低头。
她这一路走来，本就艰难，如今若连这一口气也丢了，她当真不知该如何在他面前撑下去了。
思及此，杨青音咬了咬牙，强忍着那股寒凉，已将白嫩的脚没入了寒凉的池水。
就在她想稳住身形，去伸另一只时，一股大力却一把将她拽了上来。
“杨青音！让你同我低头对你来说就这般难么？！”柳元洲脸色难看极了，他垂眸看了眼她湿哒哒的左脚，没等她再说什么，已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朝她卧房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她怕冷。
之前那几日便问过府上与她共事的丫鬟们，说她夜里需在床榻上放置小手炉才能睡着，如今已是春日了，也还要盖两床被子。
他叫她来，不过是想看看她低头的样子，至少在他面前，不那般冷冰冰了……
谁想到，她竟宁可下这冷水，也不愿同自己说句好话，当真是倔强至极。
在他面前服个软就那么难么？
柳元洲将她放在床榻上，又吩咐下人取来手炉，开始拿干布为她擦脚。
水渍干了以后，她的脚还是冰冰凉凉的，柳元洲抿了抿唇，便将自己青色衣衫的外襟打开，将她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这动作一气呵成，惊得杨青音瞪大了眼睛，她刚想收回自己的双足，可下一秒却又被他的大手紧紧包住，“别乱动。”
他的手干燥温暖，一如从前，阵阵暖流从她的脚心腾起，蔓延至全身。
两人沉默半晌，柳元洲才率先开口，“杨青音，你是我见过过最倔强的女子。”他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
杨青音扯了下唇角，心中升出一股莫名苦涩。
倘若命运待她公平，她又何必如此，这世间哪个女子不想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做小伏低，温柔顺从，只是她如今能么？
“大人若日后少些无理取闹，小的也不必如此。”她挣扎着收回脚，缩进了被褥中。
不知为何，柳元洲见她如此，又想到那一日她通红的眼眸，仿佛心里有无数委屈，又说不出来一般。
“杨青音，你……”
他话音未落，柳连焦急的声音便响在了门外，“大人，公主身边的云若来了。”
柳元洲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将一侧热好的手炉送入她的怀里，轻声道：“等我回来。”
他话音一落，便要转头离开。
杨青音握紧了手中温热的手炉，望着他行至门口的背影，突然道：“大人，从前答应我的事，可还记得？”
柳元洲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道：“自然。”
“既事如此，我便放心了，小人等着大人的好消息。”
柳元洲微微侧头，却未曾看她，停留片刻，还是离开了。
长平公主此刻正在后花园中同几位宫中女眷赏花喝茶，一副姿态闲适的模样。
她正想着同眼前的德妃说话，便见远处一抹青色身影缓缓朝这里行来。
长平公主眼中一亮，忙同一侧的德妃道：“娘娘，快看看本宫今日的妆容可还好？”
德妃娘娘掩唇一笑，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点点头，“美极了，毫无瑕疵。”
柳元洲上前同几人行过礼后，德妃与其他几名女眷便借故离开了，此刻偌大的御花园中也只剩柳元洲和长平公主二人。
长平公主羞怯一笑，上前两步柔柔唤了声他的名字，“元洲。”
“公主急急唤微臣过来，可是有事？”他面色依旧淡漠，看不出喜怒。
长平不免有些失望，将手臂搭在他的胳膊上，满脸春闺女子惆怅之姿，仰头看着他，有些无奈地道：“元洲，你我已被父皇赐婚，你又何必同我这般生分？唤我‘明珠’可好？”
是了，若是长平公主不说自己的名讳，他恐怕连她叫‘李明珠’都不知道吧。
“微臣不敢。”他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的胳膊，同她施礼。
长平公主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看着柳元洲，急道：“元洲，你从前不是这般对我的，从前你不会这般拒绝我，为何……”
说到此处，柳元洲自己都觉得奇怪，他之前当真是不会拒绝她这般满是爱意的小动作，可到底是何时，他反感了呢？
他仔细算过时日，突然想到了自己认出‘杨青音’的那一天。
大抵是从那时候开始吧，他的心开始微微有了痛意，他开始怀疑自己才开始找回真正的自己……
长平见他半晌不说话，才又问道：“我听闻你近日来，一直在忙于漠北之事，可是有什么新打算？”
“漠北一直是我大玥的心腹大患，我身为兵部侍郎，自然是要多放些心思在上面的，至于打算……”
他微微一顿，这才正色道：“此为朝政，不便与久居深宫之人论道。”
“原来如此。”长平点点头，到底是不好再多问，二人不过说了几句话，柳元洲便称府上还有要事处理，匆匆离开了。
长平冷眼看着他的背阴，目光落向一侧假山，沉声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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