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儿，你冷静点。”元洲轻声安慰，可杨青音却像是没听到似的，扑到那尸首面前，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落下来。
“不是他……不是他……”
她喃喃开口，不过片刻，倒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翻起了他的身体。
“一定是假的……”
“咣当！”
一枚环形血玉从那尸首的身上掉落下来，杨青音的动作已然顿住，再无力去翻什么，双肩颓然地坠落下来，痴傻了似的坐在一侧。
这枚环形血玉，是前些日子她在感烨寺中请大师开过光的。
只为戴在他身上，能为他祈福。
之前重栾还开玩笑说她太过迷信，她气得打他，本想拿回那枚玉佩，可却被他抢了过去。
她至今仍旧能想起来他泛着潋滟水光的凤眸和微微弯起来的唇角……
元洲不忍看她这般样子，忙要命人将尸首抬走，可杨青音却一把握住那尸首的手，力道大的骨节都开始微微泛白。
半晌，她才轻轻开口，声音似从嗓子里哽出来似的，“可以……让我同他待一会儿么？只有我们两个……”
元洲微垂眼眸，回身看了眼被众人围堵的衙门众人，终于点头，下令几个捕快驱散人群。
那来来往往的人群看见方才的一幕，无一不伤感难受，纷纷泪下。
在官兵驱散众人的瞬间，有个身着一身粗布麻衣头戴斗笠的男人却久久停留在原地。
许攸见他不和众人离开，便要上前驱赶，可刚要走近那人时，他却又突然离开了。
只是他站的地面，有些湿润而已。
杨青音此间只觉得浑浑噩噩，头痛的厉害，望着自己满眼是血的手，原本一双漂亮的杏眸都有些睁不开了。
她如今的脑子里尽是他，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他都是自己最爱的人。
她如今唯一后悔的便是自己当初为何没早些认出他，为何再一世了，还要一次一次那般残忍的拒绝他，让他这十年来饱尝心酸，委屈难过……
“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她哽咽地说着，将他血肉模糊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双眸微阖，轰然倒在了一侧。
“音儿！”
杨青音只觉得脚下空荡荡的，仿佛踩在云层中，有一个人似乎在呼唤她。
“娘子……”
“是你么？重栾？”
她拼命拨开眼前的迷雾，大步向前，突然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来。
“娘子？”
她猛然抬头，眼前之景渐渐清晰起来，这里竟然是她和柳元洲出事之前的那战船上，而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身着一身短襟戎装的柳元洲！
她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道：“柳元洲……”
“娘子。”他紧紧把她抱进怀里来，杨青音再也没忍住，放声哭了起来。
“我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我梦见我们死在了船上，我去了阴曹地府，重生一世，我想找到你，可我找错了人，让你伤心等了十年，可正当我们要重平静时，你却被人暗害了……”
柳元洲抬手轻轻安抚她，轻声问道：“娘子还记得曾经给我们看相的那个先生么？”
杨青音努力回想一番，重重点头，喃喃道：“他最后送我们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对，就是这一句。”柳元洲顿了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坚定地道：“娘子，我们没有死，而你如今所经历这一世，正是那高句丽的国师利用鲛珠做出的幻像，如今那海面琴声不止，众将也困于其中，你只得找到藏匿在这幻像中的高句丽国师的真身，将其杀死，才能破除幻像……”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杨青音伸手，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柳元洲！”
“娘子，记得，我在等你回来……”
眼前的迷雾又遮住杨青音的双眸，她又喊了几声他的名字，却已无人回应她。
脚下的浮云似乎开始渐渐坠落，她一惊，心跳骤停似得，猛地从梦中惊醒！
“柳元洲！”
她惊呼一声，床榻一侧的元洲忙过来，凑近她急急开口，“你终于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杨青音回想方才那个梦境，又看了眼面前的与柳元洲长得一模一样的元洲，目光落在他的耳后，看清了那有些刺眼的红痣，喃喃开口，“我从一开始就该想到，你与他根本不同，柳元洲身上没有这样的痕迹……你只是……”
她眯了眯眼，没再继续说。
元洲听懂了她的意思，可见她如今这般情状，却也不能反驳，只对她安慰着重栾之事。
“我知道他的死对你来说，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可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照顾你，再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威胁。”他抿抿唇，握住了她的手，“让我一直陪着你，可好？”
那修长干净的手同柳元洲的一般无二，只是梦中柳元洲的手是暖的，而他的手，却是冷的，这便是最大的区别。
杨青音抽回自己的手，一字一句地同他道：“重栾没有死，曾经的柳元洲也没有死。”
元洲眼中闪过一抹错愕的震惊，可到底没再说什么。
杨青音回到自己的府上时，这里已然是七零八落。即便在这烈日照耀下，也好似死宅似的。
之前的尸体被抬走，可青砖上的血迹却依旧在，似乎在诉说着残忍的真相。
杨青音眯了眯眼，推开了自己的卧房的门，想从这中间再找出一丝蛛丝马迹。
那一夜，她似乎睡得格外沉，醒的也格外晚。否则，又怎会连外面发生这等火拼也丝毫没有察觉？
思及此，她忙走到小塌桌上放置香炉鼎的地方，打开看过，里面还有些没有燃尽的香块。
她将一块淡紫色的香块放在鼻尖闻了闻，随后又小心翼翼地用丝帕包住，放进了怀里。
也许，有人在这里动了手脚。
她走到床边，那里还放着重栾叠好的一套寝衣，那一日的记忆回笼，杨青音不忍再去看，撇开脸开始在床榻上翻找起来。
若当真是有人血洗重府，怎会留下她一个活口？所以，也许真的是她猜测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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