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沈兮注意到珍贵妃和司不遇几乎同时望过来——
一束凄婉破碎，蓄满哀求。
一束复杂隐晦，微带恳求。
除开他们两，司不羁的眼神则分外茫然。
也是，自从那天亲眼看到母妃敲昏沈兮，他的世界已翻天覆地，支离陌生。
见沈兮不说话，老祖宗急了：
“怎么，连你也不知？”
“不是不知，而是……”
深深默契使然，沈兮知道，司不遇是在暗示自己保住司不羁的命！
若他体内无蛊，文帝不仅会怀疑珍贵妃所言，还会沉静在他只喜欢男人的事实中难以自拔。想到这，她毅然上前，借着宽大缥缈的薄袖遮掩，将一根银针飞快扎向司不羁右臂穴位，同时用力扣住他手腕：
“孙媳得好好诊一诊。”
察觉到针扎的痛苦，司不羁额上很快冒出豆大的汗。
这时，司不遇见状忙上前，佯装用内力稳住他的心脉，急问：
“五哥这么痛苦，可是蚀元蛊发作？”
“是。”
沈兮会意，朝司不遇眨了一记眼、
装作仔细诊脉的同时，珍贵妃泪水涟涟膝行过来，心疼看向被司不遇用内力灌入而很快痛得失去意识的司不羁。
片刻，她示意自个儿男人将司不羁放去地面，转身轻禀：“老祖宗，皇上，五哥体内确有蚀元蛊，此蛊每日吞噬人体内之元气而活，发作时隐痛难当，五哥……”
“丫头！你可能救老五？”
“哼，痛死他最好！”
老太太听得文帝这一句，不解质问：
“皇帝这是什么话？老五是你亲儿子，素日侍奉你尽心尽力，这回也是无辜被害……”
“您不知道这小子他……”
捕捉到沈兮投来的劝解眼神，文帝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老太太身体日渐不好，那样的刺激怕是经不起，即使要说，也得缓缓来说。想到这，他沉吟吩咐，“来人，将珍贵妃带回玉林殿，锁宫禁足。老五，跟朕去御书房，不管曲昭容还是凤锦之，都不能无缘无故发落。老祖宗，您意下如何？”
老太太知道，儿子这是舍不得曲昭容那个贱婢！
不过有嘉舒两人的前车之鉴，她没多说：
“一切单凭皇帝处置，老身不求旁的，只希望还几个小辈一个清白。这等丑闻，会将皇族拖入泥沼！”
商议后，司不羁决定暂时安置慈安宫，反正沈兮每日要进宫替老祖宗诊脉，照看起来方便。
对儿子依依不舍的珍贵妃则被禁军押走，临走前，她柔婉卑微的眼神一直在司不遇和沈兮两人身上打转转。烦心事一桩接一桩的文帝紧跟着起身，走到门口却见司不遇纹丝不动，眼神胶着再沈兮身上。
文帝又好气又好笑，吹胡道：
“还不跟朕走？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放心，朕今晚会让你和她回府。”
慈安宫总算又恢复往日幽静，指挥几个宫女太监将司不羁安置去南殿。
沈兮再回来时，却见老太太目光如炬的望过来，直言不讳：“你们有事瞒着老身，对吗？丫头，老身身子骨能撑一天是一天，旁人不论，你无需隐瞒，只有把所有事都告诉老身，老身才能多帮忙一些。”
老太太的银丝在灯光里散发出刺眼光芒。
见她时不时就要用力调整呼吸，沈兮有些心疼风烛残年还要这般操劳的老太太，劝道：
“没呢，您还是……”
“你也开始跟老身玩心眼？”老太太满脸不悦。
“孙媳不敢，夜深了，要不孙媳伺候您休息？”
“最乖巧的你都开始糊弄老身，叫老身如何睡得着？快说，否则治你个不孝不诚之罪。”
“……”
沈兮再度想起了窦皇后。
难道嫁入皇族的女人，都得这般劳心劳力至死么？
而且，她们好像还丝毫不觉得疲累，反而有种……
莫名其妙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想想自己如今也算嫁入皇族的其中一个，她不由起了满身寒栗。
妈呀，自己才不要这样熬灯油似的煎熬自己！
老太太目光执拗。
她喟叹一口，先把司楠庭在太极殿狂乱指认司不羁非文帝亲生的事说了。
闻言，老太太眉高挑，重重啐道：
“荒唐！皇族血脉，哪里这般容易混淆？他越来越混账了！还有其它事吗？”
“唔……”她揣度着司不羁性别取向的事要不要讲。
“有就说！老身什么没见过，扛得住！”
“好，孙媳说，那您先得吃两颗护心丸好不好？”
伺候她吞服两粒护心丸，沈兮这才斟酌开口，“是这样哈，老祖宗还记得孙媳跟您说过不少罕见的奇人奇事吧，五哥……也属于其中一类。他对您、父皇、珍贵妃孝顺，对老五和其它兄弟姐妹爱护，为人坦荡潇洒……”
“这些算什么奇？别拐弯，直接点。”
老太太很刚的批评，暗暗道一句“您可扛住了”，沈兮鼓足勇气：
“五哥……对女人无感，只对男人有感。”眼看老太太的脸色犹如坍塌的积木般垮掉，她赶紧解释，“您别生气，听孙媳解释，这事五哥其实也无辜，他天生的，有些人生来就喜欢同性，这是娘胎里带的，他没办法！”
“如此说来，他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是吗？”
“这……”
没想到老太太沉默许久问出这么句，沈兮直接把这归咎于皇族又一不可忽略的重任：
繁衍子息。
好说歹说将老太太劝入寝殿，司不遇来了，两人手牵手出宫回家。得知他们双双平安回来，半夏半雪陆流云焰红连带窦管家都来了如意院，热闹片刻，半夏快人快语：
“都散了吧，王爷王妃小别胜新婚，都散了！”
众人闻言匆匆退下。
亲自去净房备好浴水的半夏去而折返，听到里面传来沈兮愤怒的质问：
“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她们母子害我囚我，你不为我报仇就算了，还要我帮她们？凭什么？”
“他……是我五哥！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请你搞清楚，那是你五哥，不是我五哥！”
好好的胜新婚变成吵架了？
半夏的心，突突提去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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