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二十 前世今生

19天前 作者: 巫山见我
第93章 番外二十 前世今生

第93章 番外二十 前世今生

二十、靖朝皇后的前生今世

我叫俞子霄,是靖朝皇帝胥承弈的皇后,也是他众多妃子之一。

他是个好皇帝,一匡天下,开万世太平,可他不是个好丈夫,对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是。

他和平昌王伏湛一统江山,可朝中局势不稳,后宫中的这些女人只是他权衡势力的筹码,连我也不例外。

我是将门独女,自小在马背上长大,我幼时的梦想就是做个女将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自幼策马奔袭于原野的我与东都格格不入,那些姑娘小姐玩的东西我不会,也不屑于去了解,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一定要依附男人而活,也不知道她们低眉顺眼的姿态做给谁看。

初回东都我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屑一顾,虚情假意、尔虞我诈、阴谋算计,明明打一架就能解决的事情,偏偏要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我整日在街上闲逛,寻衅滋事,反正也没人敢动我,再说了,我打的也只是些市井流氓,偶尔还有几个不长眼的纨绔。

可让我始料未及的是,这沉闷的东都中也有皎如林间月的少年。

可一见倾心说到底也不过是痴心妄想,我在他势弱时来到他身边,倾尽自己与家族的一切帮助他,我以为他会待我不同,说不定会圆了我的念想。

我确实成功了。

我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他的皇后。

后悔吗?后悔啊。

如果他不是皇帝,就不会有后宫佳丽三千,可如果他不是皇帝,又该如何自保?

说到底,比起我想要的一切,我更希望他活着。

朝中局势未稳,一批又一批的贵女入了宫,我坐在他身边,笑着接纳每一个妹妹,可我的心里一点也不痛快,我难受的要命。

我明知道这些人都是来和我争夺他的感情的,可我还是只能笑脸相迎。

若是在以前,谁敢抢我的东西,我一定把她的头拧下来,可现在不行,我是皇后,皇后要端庄持重,皇后要大度容人。

从前我不懂的那些依附与顺从,如今却都明了了。

我忍不住嘲笑自己。

每每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我都会看着窗外的月牙追忆往昔,这座深宫是个囚笼,它锁住了我年少时的幻想,也锁住了我日渐腐朽的身躯。

宫里的嫔妃陆陆续续的怀孕了,可我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他每个月初一十五都回来,准时的像上朝。可能我也只是他众多公事中的一件吧。

后宫里的阴私我都懂,他的子嗣便是我的孩子,我小心谨慎的保护着每一个孩子,可脏水还是会泼到我头上。

当我跪在他脚边的时候,我甚至不想解释,如果他不相信,我说的再多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值得庆幸的是,他信我。

污蔑我的嫔妃被打入了冷宫,他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我读不懂他眼中的哀痛。

直到他亲口告诉我,我们之间永远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原来宫宴上的那杯毒酒,代价竟然这样的大,值得吗?值得,他平安就值得。

他说后宫里的孩子随便我过继,我笑着拒绝了,不需要,让一个孩子离开自己的亲生母亲,怎么说都是一种残忍。

我只要看着他们平安长大就好。

可我,还是会幻想着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自从他说出这个秘密之后,几乎日日都来我宫里,即使我闭门推拒,他也从不在乎。

我几乎要以为,我们只是一对平常夫妻了。

可他终究帝王。

父亲死后,朝堂上出现了别的声音,皇后无所出,可以废后。

我穿着素衣坐在窗前看雪,听着底下人带来的消息只是疲惫的摇摇头,我累了,懒得听这些东西。

可我等了很久,也没等来废后的圣旨,听说他在朝堂上为废后一事和诸多大臣发生了争吵,甚至还说谁再敢提及此事,便以谋逆论处。

我闭眼听着,早已没了最初的幻想。

我现在愈发没有精神了,可我还想再撑一撑。他太孤独了,皇太后走了,平昌王走了,若是连我也走了,他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后宫的妃子各个心怀算计,真心为他的人不多,我得再等等。

可我的努力最终消失在了一个平静的夜晚,那一晚平常极了。

没有刮风、没有下雨,月亮按时爬上树梢、星星按时点亮星河,院子里的海棠树抖着叶子,蟋蟀的啼鸣一如平日的好听。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安安静静的发生,那真的是一个寻常且普通的夜晚。

以至于它的到来似乎猝不及防。

这一生,我只见他哭过两次,皇太后离开时的隐忍哀恸,平昌王离开时的沉默无声,而像现在这样的撕心裂肺,竟然是为了我。

或许帝王的情谊远比我想的要深。

我想抱抱他,以最纯粹的感情和最真挚的灵魂,可我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怎么忘了,我已死去。

即便是死了,我也没有离开这座牢笼一样的皇宫,因为这里有一个被囚禁的最深的人,我要陪着他。

陪着他上朝下朝、批奏折用膳,他的眼底总有淡淡的黛青色,每天晚上都批写到深夜,第二天一早还要赶去跟大臣们吵架。

他这个皇帝当的着实辛苦。

日子一天天过去,暑往寒来,他也两鬓花白,他老了,而我依旧年轻,我忍不住窃笑,也忍不住伤怀。

我无法形容自己亲眼看着他与世长辞的那一幕。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鬼魂也是会流泪的,我蹲在地上泣不成声,没人看得见我,也没人听得见我,我不必端着皇后的架子保持威仪。

我此刻,只是我,俞子霄,为了我深爱多年的少年的离世而哭泣。

可我却听到了笑声。

谁敢笑!谁敢在帝王驾崩之时欢笑!我几乎遏制不住自己滔天的怒火,却在身后落入了少年的眼中。

他笑着张开手,像拥抱黑夜的月光。

原来,他也没老啊。

-

我睁开眼睛,抬手挡住了刺目的阳光,周遭陌生的景象令我迷茫,我不明白自己此时身处何处?

难道方才只是一场梦吗?

我看着水中的倒影,这确实是我自己,正疑惑的时候一个小孩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我惊慌的看着他,他却仰起头甜甜的喊了一句娘亲。

这孩子与他长相相似,可我却不知他是那个妃嫔的孩子,按理说皇子皆应称呼我为母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如此民间的叫法的。

我看着他,十分警惕。

他身边的小男孩也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戒备。这个孩子倒是十分有趣,小小年纪气势迫人。

我端起皇后的架子,沉声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小男孩不卑不亢,朗声答道:“平昌王世子,伏鄢。”

平昌王?这怎么可能?他的妾室死了,他杀了王妃一家,从此远走边关,至死未再续弦,怎么可能有孩子?

可看这男孩的神色也不像是作假,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谈笑声愈来愈近,我惊喜的意识到,是他来了。

四下里查看了衣物是否整洁,我仪态端庄的向他行了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大礼,这规矩我跟宫里的嬷嬷学了许久,只为了不出错。

可他却愣住了,久久没有动作,过了还一会儿才把我从地上扶起来,诧异地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何时还偷学了礼仪?”

“这是臣妾的本分。”

出乎意料的,他退开了几步,方才叫我娘亲的孩子可能是觉得情况不对,赶紧跑过来拉扯他的衣袖,仰头解释:“爹爹爹爹,娘亲只是在和我们闹着玩儿呢。”

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却没能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位平昌王,平昌王身边是一个奇怪的白发女人,并不苍老,相反的,她美艳动人。

就在我打量着她的时候,她却走上前来撞了我一下,不待我发作,她就扣住了我的手腕,低笑道:“子霄呢?”

子霄?如此亲昵的称呼,难道她是我的朋友?可我在这东都之中哪还有什么朋友。

气氛越来越怪,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他们眼中兴许是个异类了。

不曾想,竟是平昌王替我解了围。

他走上前拉住了那个女人的手,笑着说:“她是俞子霄,只不过是皇后俞子霄。”

女人似是明白了什么,缓缓放开手,对他说了一句令我震惊的话。

“这是子霄的前生游魂,忽然来此说不定是有什么心愿未了,要不你跟她聊聊?”

-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坐在他腿上的孩子,那孩子也怯怯的看着我。

“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叫胥九言,一言九鼎的九言。”

我们的……孩子?我们竟然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吗?我的眼中噙着泪水,虽看不清,却还是想摸摸他。

可我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停下了,游魂,他会不会怕我,会不会不认我?

正当我想时,那孩子已经从他腿上滑了下来,一下子扑到我怀里,亲切的喊着娘亲,我颤抖着手,摸摸他的头,轻声回应。

“你现在过的好吗?”我看向他问道。

“我过得很好,你在我身边,天下太平,母后、岳父、舅舅、阿湛,他们都过得很好。”

“那就好,你们都好,就好。”

得知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我以为自己心愿已了,也许明早醒来就会消失,可我睁开眼睛,在这里的人,还是我。

我愧疚的避开了他的目光,我不想他讨厌我。

“今日无事,一起回去看看岳父吧。”他好像没有生气,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父亲了,我一踏入陌生的大门,就看见父亲拿着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风,我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阻止他。

结果却是他不解的看着我,然后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父亲吹胡子瞪眼睛的举起大刀朝胥承弈打了过去,一边打还一边质问他是不是欺负我了,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凌乱,我和“我”的差距到底是有多大啊?

好在他功夫不差,能在打斗中和父亲解释清楚。

结果就是父亲疑惑的瞪着眼睛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继续追着胥承弈打,若不是家丁关了门,父亲此刻只怕要被当成刺客了。

“我不管!我好好的闺女嫁给你!变成这样就是你的错!”

父亲到底是年纪大了,比不上正直壮年的胥承弈,没多大一会儿就累的喘起了粗气。

他擦着汗,老泪纵横的地抓起我的手说道:“闺女啊你受了什么委屈了你跟爹说,爹给你做主,不管他什么前生今世的,你就是我闺女,我这当爹的认不错,你有啥愿望跟爹说,爹都能做到!”

我还能有什么愿望啊,当然是希望父亲身体康健了。

罗里吧嗦的嘱咐了一堆,父亲都耐心听着,乖巧的像个老小孩儿。

“你不用担心为父的身体,九公主定期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检查身体,什么毛病都没有……”

九公主?死在和亲路上的九公主竟然也重获新生了吗?真好,这个世界真好。

我不想离开了。

夜里回到宫中,我与他相对无言,顺从多年,我已经忘了要如何与他交谈。

“能跟我说说你经历的那些事情吗?”

我倒真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对我感兴趣,我试探着挑挑拣拣的和他说了些好的,可他却皱起了眉头。

我最不愿意看他皱眉头了,每每见此都想伸手为他抚平,可又怕逾越。

“若在真如你所说,此刻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无法,我只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毕竟偏他我是做不到的。

他听的很认真,就像在早朝上听大臣辩论一样。

故事不算短,我说了很久,他一直神情专注,直到我说完,他还没有走出来。

突来的怀抱极其温暖,我僵着身体,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

“对不起。”他在为曾经的自己而道歉,那个和他本就没有什么关系的自己。

能让人倾吐的委屈的地方,是包容的怀抱,只有在被人在乎时,你的委屈才有意义。

我忽然意识到,我不能留在这里,可我了无遗憾。

-

俞子霄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嚷嚷道:“胥承弈,我这一觉睡得好累啊……”

胥承弈抬起头吻了吻她的额角,柔声说道:“那就再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

我陪着你,永远陪着你,让所有的遗憾作土,在贫瘠之地开出热烈的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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