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不可让外人掺和

眼中的光华渐渐黯了下去，嘴边的笑意却越来越灿烂。

盯着萧氏的脸，李长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从来不需要超过大哥。”

萧氏没料到，他竟然还敢反驳，蹙了蹙眉头，急躁地吐出一个字：“你……”

李长留打断萧氏的话，坚定而又快速地说道：“不管母亲承不承认，我就是大齐皇帝钦点的探花。他那样低劣的人，永远不可能和我相提并论。哪怕您是我的母亲，这都不是您能左右的事！”

李长风第一次从这个他以前看来处处不如自己的弟弟身上，得到如此直接的轻视，顿时勃然大怒地：“就算你能考上探花又如何？这京城之中的状元探花难道还少？我才是侯府的嫡长子，长兴侯府唯一的继承人！”

长兴侯也不悦地看着他，命令道：“怎么同你母亲和大哥说话的？赶紧和他们赔不是！”

有那么一刻，李长留似乎回到了无论什么事情，都要让着身为世子大哥的时光。

多年的习惯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道歉，可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瞬，他就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双眼却越来越明亮，仿佛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看清过脚下的路。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妹妹先前同他说那番话的苦心！

风雨堂里四处阳光明媚，东厢一进门的地毯旁摆了几张并排而放的黄梨花梳背玫瑰椅。

那幅颇受萧氏喜爱的塞外花卉图，已经被挂在东厢房一处不起眼的墙壁上，图下摆着一只五斗柜 。

柜子挨着窗，长长的柜面上，摆着几盆大齐少见的异域花卉，正与那图中的一般无二。

杨管家去而复返，从荣庆堂带来李老夫人，客客气气地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老夫人在一把文椅上坐着，手中拐杖杵在兰底的单团牡丹的散花地毯上，发出厚重地“吨吨”声。

眼皮轻轻向下耷拉着，目光却十分坚定：“阿愿，不只是你父亲，这也是我的意思。”

李长愿微微一笑，把手边的钥匙双手呈给李老夫人：“正要给您送过去，您便亲自过来了。”

李老夫人有些吃惊，抬起眼皮看了李长愿一眼：“阿愿，长兴侯府同气连枝。祖母相信不是你推的顾氏，可哪怕在家里受了再多委屈，也不可让外人掺和进来，你可明白？”

李老夫人知道这么做对李长愿不公平，她从老家回京城，就是来拨乱反正，不让整个侯府分崩离析的。

此事若不这样处理，只怕侯府以后再无宁日。

李长愿乖巧地向李老夫人行了个礼，脸上笑意未消：“祖母，我省得的。”

李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终于没再说什么，而是让身边的丫鬟扶着她的手，缓缓地走出风雨堂。

李长愿目送李老夫人离开，回过头来发现杨管家居然还在。

杨管家见四下没有旁人，终于松了口气，小声提醒道：“郡主管家以来，侯府下人不少人受过郡主恩惠。方才有个小厮来寻我，说昨日顾姑娘在桥边出事时，他正巧在那石桥附近。若是郡主需要，他随时可以替郡主做证！”

何其可笑！

——就连外人都比身边的至亲，更在意自己的清白。可自己是否真的推了顾莞儿，在家人眼中却并不重要。

李长愿感激地冲杨管家一笑：“多谢管家提醒。”

杨管家点了点头，又道：“方才世子已经通知了顾家人，一辆马车将顾姑娘送回了顾府。只怕顾家那边，不会善罢甘休……郡主您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杨管家奉了长兴侯的命来，也不敢在此处多耽搁，向李长愿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似乎李长愿一把管家的权力交出去，天气紧跟着就热了起来。

左右无事，李长愿干脆带了贴身伺候的几人去了望山上避暑。

到了望山上小住了几日，李老夫人就派身边的殷嬷嬷，送了侯府后厨做的糕点到别院来。

这位殷嬷嬷资历老，就连长兴侯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到了李长愿面前却是恭恭敬敬的，只坐在半腿高的马扎上同李长愿说话：“如今府世子忙着与顾家商量婚事，二公子更是忙得抽不开身。偌大的侯府很是冷清，虽有丫鬟陪着，可到底不是血脉至亲。郡主喜欢这别院住几日便罢了，还是多回去陪陪老夫人吧！”

李长愿让侍书把食盒拿下去，笑着说道：“往年都在这望山上住惯了，若是回到侯府去，只怕要苦夏。嬷嬷回去替我禀告祖母一声，就阿愿一定常下山去探望她老人家。”

殷嬷嬷向来觉得李长愿进退有度，是个懂分寸的好姑娘，没想她竟在她面前装听不懂，脸色顿时不甚好地站了起来，向李长愿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侍书把食盒放到隔壁厢房去，正好碰见殷嬷嬷黑口黑面地离开，诧异地问道：“殷嬷嬷她这是怎么了？”

侍剑拿了个托盘来，收拾殷嬷嬷用过的茶杯，没好气地说道：“还能因为什么？说什么无论在家里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能让外人掺和起来。”

“可咱们郡主生来就该是受气包，活该叫人冤枉，给人出气么？”

“如今家里两个孙子都没空理她，觉得膝下寂寞了，便想让郡主从望山回家去陪她，天底下哪有这样如意的事？”

听到这话，侍书也当场沉了脸，抿着唇不说话。

还是吴嬷嬷叹了口气，道：“郡主好不容易从府中那堆庶务里脱开身，回去见老夫人劳累，定又是要助老夫人管理的。可事情既要做，却还要处处受人掣肘，委实有些吃力不讨好。”

“倒不如留在望山上，既凉快，又省了诸多烦心的事。”

李长愿本来心里也不大舒服，见她们三个比自己还生气，心里反倒没什么了，看了一眼书架上都看过的书，笑着说道：“算算日子，书局应该已经印了新的话本出来了。反正在山上闲着也是闲着，佳音也没到日子上山，不如去那七录斋再囤些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