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反问,像是一盆冷水落下,花妮从头凉到脚。
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砚,他神情冷淡,不似说笑。
毫不客气的否定,毫不留情的讽刺。
空气里依然带着花妮刚才转身时带出的暗香,带着丝丝花香,沁人口鼻,而秦砚的口气,冰冷,讥诮,“你觉得你很好看?”
已经不是冷水了,像是大雪天的冰刀子,毫不客气的往人心口扎。
花妮被扎得鲜血淋漓,痛的说不出话。
看你就是因为你好看?
错!
看你是觉得你丑!
读出了这句潜台词,花妮无法克制的捂住了心口,心中剧痛,像是锯子般再磨。
他觉得她丑!
从重生以来她努力建立的自信,在这一刻,岿然倒坍。
……
啪!
第一滴夜雨落下,打在斜楞的房顶上,发出闷响。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转瞬就汇成了一片,霹雳啪啦的,敲打着屋顶,细密的雨丝,从窗外随风斜斜吹进,吹得秦砚案头书起又落,转眼已经湿了书皮。
花妮和秦砚就那么对视着,没人说话,也没人想要说话。
花妮脸色白的可怕。
她从小被人骂穷,骂无赖,骂小聪明太多,什么都骂过,跟着好赌贪杯的花家老爹,她被人骂不稀奇。
就是没人说过她丑,当然可能,也没人注意她丑不丑。
但是不管如何,被人这么直白的说丑,是第一次。
尤其对方还是秦砚,杀伤力简直成千上万!
重生后,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以为秦砚该是温柔的,该是体贴的,对她也是宽容耐心,所以当他冷不丁露出浑身的刺时,她被扎的遍体鳞伤。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这么说,那么她也知道自己不好看,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为什么在她刚刚有些自信,刚刚觉得自己可以昂首挺胸站在他面前,有勇气使出美人计的时候,他却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花妮几乎难以自持,就那么白着脸看着秦砚,每一口呼吸都觉得痛。
前世的自卑就那么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像是野兽一样,咆哮着将她吞没。
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能站稳脚跟,靠的就是自信。
就算自己再丑,只要那个男人说不丑,那就没关系。
可花妮被秦砚就这么否定了!
她想不起来重生后秦砚第一次看见她真容的惊艳眼神,她也想不起来偶尔四目相对,秦砚看着她的脉脉温情,她更加想不起来,她要去百花楼,秦砚却总是不太愿意她去。
她都想不起来。
她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前世无数次的自问。
秦砚怎么会觉得她好看呢?
秦砚的心里,恐怕只有杜心若才好看。
她在秦砚心里,又怎么会比得上杜心若分毫?
那种在杜心若和秦砚面前的自卑,几乎将她击溃。
花妮眨眼,再眨眼,害怕眼泪就此落下。
外面夜雨瓢泼,她的心里已是大雪纷飞。
半响。
看秦砚看着自己,花妮还想找回点尊严,她咧嘴一笑,比哭还难看。
伴着绵绵细雨,女子沙哑带笑的声音响起,“你说得对。”
关门,她狼狈逃窜。
夜雨清凉,她站在雨中,才能把心口高涨的火热平息。
很痛,真的很痛啊!
……
次日,一起用饭时,花妮不在。
舅母端了菜过来,便招呼大家,“你们吃吧,不用等花妮了,她说不舒服,不吃了。”
秦砚筷子顿了顿。
秦夫人一听,立马问道,“怎么回事?昨天不也好好的?”
舅母扫了秦砚一眼,秦砚默默喂了一口饭,表情如常,舅母道,“昨日下了雨,她可能不小心着凉了,有些风寒之症。”
“严重吗?也没去找个大夫看看吗?”
“没事,姐姐放心吧。”
秦夫人听了还是不放心,“我去看看她吧。”
“别了,姐姐吃饭吧,她乏得很,睡下了。”
这么一说,秦夫人便道,“那我一会去看看吧。”
又看秦砚闷不吭声,对花妮漠不关心,秦夫人不满道,“听到花妮病了,你怎的也不紧张?”
秦砚立时放下碗,然而这话却不知道怎么接。
舅母打了个圆场,“秦砚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心里想着嘴上也不说。”
秦夫人点点头,这才吩咐道,“一会你陪我去看看。”
秦砚点了头。
花妮病倒是不重,一点小风寒,喝点姜汤去去寒就好了,可她心里伤得重。
生病养养就好,这心伤真的是……要痊愈自然就慢些。
尤其是,她根本不想见到秦砚。
不知道怎么面对。
秦夫人和秦砚舅母进来时,花妮一抬头,看见最后的秦砚,两人眼神一碰时,花妮就躲开了。
秦夫人看花妮没什么才放了心,然后再看秦砚一直闷着再后面,有心撮合两人,冲舅母打了个眼色。
“弟妹,我与你有话说。”
“好。”
舅母又吩咐秦砚,“秦砚,你先陪陪花妮。”
秦砚刚要落座,却不想花妮开口。
“夫君忙着读书,我身体并没有什么,就不耽搁夫君了。”
话说的体贴,可口气有些平淡。
秦砚意外,他以为花妮就想找个机会骂他一顿,折腾一顿,却不想她竟然拒绝了。
床幔下,她靠着床头,面色苍白,垂着眸,看不见神色如何,只能看着小巧的嘴和下巴。
她话是跟他说的,可她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不舒服,让秦砚陪陪你,不过一会功夫,也耽误不了读书。”
舅母好心做着说客,可花妮不太领情,“不了,夫君读书要紧,我没事,真的。”
花妮终于抬眼,却是看着舅母,像是眼里根本没舅母这个人。
等秦夫人和舅母出去,秦砚在最后,看了看花妮,还是出去了。
花妮一下跟打了场硬仗一样,垮下来了。
一连两日,花妮便是如此,秦砚也没来过。
初时她躲着秦砚,可时间长了,她又缓过来了,她想着这样认输怎么行?
她要报复秦砚啊,等得到秦砚的心,她就连着昨天的,一起还给他!
……
花妮照常来敲秦砚的门,“夫君,我能进来吗?”
没动静。
通过昨日她已经看出来了,秦砚被她看着都能默书的人,读书读的忘了神,敲门肯定听不见的。
“夫君,我进来了。”
花妮一推门,却不和秦砚正看着门口,两人对上了眼神。
不及多想秦砚竟然拨冗会看自己,花妮就低了头。
看你是因为你好看?
凉意从心底蔓延上来,叫她几乎难以忍受,狠狠掐了下手心,花妮甫抬头,却错过了秦砚收回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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