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室内,有着书页被抓皱的清响。
秦砚手指卷了卷,看着花妮嘴边的笑,张扬又刺眼,看着花妮眼里的痛,隐晦又萧瑟,极为不和谐的存在,却又叫人难以忽视。
很难想象她是怎么说出如此自黑的话?
是不是人伤到极致,便会自暴自弃的把伤口彻底摊开给别人看,以此伪装自己的无敌?
她用这种方法,来深深的刺痛别人!
秦砚垂眸,不堪直视花妮的眼神。
锋利无比,却又带着泪水莹然。
想起那日她苍白无措的脸,想起那日她黯然无神的双眼,她那时像是被彻底击溃一般,再也站不起来,秦砚闭上眼,“……对不起。”
花妮拔高了声音,尖锐的刺耳。
“为什么要对不起?夫君说的是实话,为什么要对不起?我自知丑陋,夫君不喜欢也是正常。我们成亲本来就是父母之约,并非两情相悦,夫君对我也非一见钟情,夫君这样对我当然……”
花妮再也说不下去了,喉口哽咽,酸楚,这种自黑的方式,其实很痛。
伤敌一千,自伤八倍。
她多么希望啊,她有一张漂亮的脸,能让秦砚一见钟情。
这是她前世最遗憾的事。
可是不行,财富可以后天积累,权利可以后天努力,只有容貌,是天生的,有再多的钱也改变不了。
她永远也不会有一张会让秦砚动心的脸,前世不会,今世也不会。
是,她是肤浅!
可她这么肤浅的,只是为了让秦砚喜欢。
花妮缓缓抬眼,看着秦砚露出个苦笑,“夫君不必内疚,我也不在乎,我,不在乎!”
她重生了!
她这一世不喜欢秦砚,所以秦砚觉得自己是美是丑并不重要!
她不在乎秦砚怎么看自己,她报复了就要离开秦砚,管秦砚怎么看自己。
她,不在乎!
花妮转身,想要离开这个伤心地,这个前世和今世都伤自己至深的地方。
没心在做干扰秦砚的意思了。
突然觉得什么没意思,何必呢?
报复什么的,都没意思!
“夫君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花妮离开了,却不知道秦砚在她离开后,低喃了一句,“对不起。”
……
次日,花妮又来了。
一进门看秦砚的眼神落在她空空如也的手上,花妮笑道,“夫君不是说不需要我准备夜宵,我便没准备,夫君失望吗?”
“没有。”
骗鬼去吧,你明明很失望。
不过花妮也没拆穿他,她是来干扰秦砚的,总要换个套路,一样的套路对秦砚没用。
她那天是有一瞬间想要放弃的,但是说了那么多,一吐胸中闷气,看秦砚被自己也整的不好受,花妮心里就舒服了。
心里舒服了,自然又想着霍霍秦砚。
这本,她又来了。
听秦砚问道,“不是送夜宵,那你来做什么?”
“夫君,我那日听你那么说完,自感虽然容貌欠佳,已经与夫君无法匹配,但至少在精神上要跟的上的夫君的脚步,夫君如此努力,我觉得我不该懈怠……”
秦砚一听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
“我来陪夫君一起读书!”
“一起读书?”秦砚不是惊讶,秦砚是不信。
花妮是读书求上进的性子吗?
花妮读懂了秦砚的眼神,“我知道夫君不信,我只是……”
她眼神往右飘了一下,是在思考。
刚才的理由显然秦砚不信,但是她若是说,这偏偏就是她的真实想法,秦砚会相信吗?
前世的她,真的是大字不识一个,胸无点墨,跟着才高八斗的秦砚,两人除了日常生活,再无半点交流。
她每次看着秦砚和杜心若之间,她就知道,自己和秦砚差的太远了,秦砚不是不愿意跟她说,是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于是她认字,读书,吃了很多苦,只是想要跟上秦砚的脚步。
重活这一世,她直接跳过了这些步骤,现在的她跟着秦砚谈古论今有点难,但是勉强交流交流诗词歌赋还是可以的。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跟上秦砚的脚步。
只不过上一世是为了入秦砚的心,这一世嘛,是为了伤秦砚的心。
见秦砚一直盯着自己,似乎在等着看自己能说什么,花妮垂了眸,带着无限的忧伤,“夫君不信也是正常,我一个猎户之女,说想要读书习字,的确是托大了些,我知道夫君心里也是有些不屑,可我纵然做不到满腹诗书,可我也想能我能在夫君心里变得好些,我希望夫君心里不止将我看做娘子,更希望是知己,是知心人,读书闷了能与我聊一聊,读到有趣的地方也能与我说一说……”
说到后头,花妮声音哑了些,自嘲的笑笑,“夫君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只是希望你觉得我好,这样的简单,是不是很可笑?
秦砚垂眸,面上神色如常,然而心头却是惊讶万分。
知己。
花妮要跟他做知己吗?
明知道她没心,可她说这番话,却偏偏叫人信个十足十。
“我并未不屑,娘子想学就学吧。”
见秦砚不但同意,还大方的起身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他边上,花妮便知道,她骗过了秦砚。
她说的是真心话,虽然是前世的,但是三分真,七分假,最容易骗人。
“娘子想要读什么?”
“夫君不用管我,我自己看看吧。”
秦砚知花妮认字,也不多说,便自己读了起来,没再管花妮。
他想着花妮愿意读书是好事,不管她有心无心,但一个人愿意上进就很好。
“夫君,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秦砚偏头,看花妮递过来的书卷,扫一眼,便知道是前朝白居易的《长恨歌》。
“哪一句?”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花妮指着这一句,“夫君,就是这一句?”
几乎瞬间,秦砚眼下绯红一片。
转头,秦砚呐呐道,“你不懂?”
这么简单直白的诗句,又是前朝诗,写的是杨贵妃和唐玄宗的爱情,她说他不懂,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不懂啊,夫君你知道的,我只认字,但是意思就一知半解。夫君,教教我吧?”
花妮凑前,几乎是在秦砚耳朵边吹着气的说话。
秦砚身子一僵,那耳朵窜上一股酥麻。
回头一看,花妮已经凑在他眼前,明眸皓齿,笑语嫣然,眼波流转,惹人心乱。
秦砚脑子里莫名就蹦出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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