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上了车,与琴瑟面对面坐着,两人各占一边,琴瑟挨在车壁上,眼神只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也没看过他一眼,虽然她的手腕很白很细,但他不相信她真能看那么久挪不开眼。
只是不想理他吧。
不想理,却又主动来找他,想抓紧最后的时间相处,所以就算对他生气也全部都按了下来。
只为了他和他多待一会。
这姑娘,真是有意思……
有意思到,十三突然有些后悔,适才应该答应她的,左右他无事,左右他今日来找她就是为了道别,就是为了弥补一下她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
可临了,他却还是拒绝了她。
可就算不拒绝又如何,没有结果的事,就该从萌芽处掐灭。
正想着,突听琴瑟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他愣一下,对上琴瑟不舍的眼眸,心里竟然想的是她不跟他说话,原来是在纠结说什么,心里这么想,也忘了回答琴瑟的问题。
“我去送你好不好?”琴瑟又问。
“……”不太好,但是他却不想拒绝……
可还没等他想好,琴瑟已摆了手,不自在的两脚交叠收了回去,“算了,送不送都不重要了,总归要走的。”
十三抬眼,可琴瑟却低了头,似乎真的不在乎他的答案。
好一会沉默。
琴瑟看着自己的绣花鞋,随便问道,“你什么时候成亲?我到时去京城给你贺喜好不好?”
“……”真的想去吗?
果然,琴瑟说完便摇头苦笑,“算了,我怕水又晕船,估计还没到京城就死在了半路上。”
“……”他该说些什么?
十三怔怔看着琴瑟,可她低着头,那话都像是无心之说,可偏偏这话像是有分量一样,字字砸在十三心上,叫他心头闷闷的。
“你说我要是只纸鸢就好了,线一放,风一吹,便能吹到京城了。”
她突然开口,摸着放在一边的纸鸢,察觉到他看过来,便冲他笑的甜美可人。
都开始说胡话了……
疯言疯语,最是惹人心乱。
十三袖中的手圈了圈,沉沉的瞪着琴瑟,像是在警告她莫要再说这些没来由的话。
可琴瑟感觉不到,她又低了头,一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到什么说什么,“我真羡慕孟阳,他可以随时见到你,我要是会武功就好了,可是花妮说我根骨太差,不是习武的料子……”
话语中的遗憾,动摇着十三本已无坚不摧的心神。
他拳头一紧,别开眼,不想看也不想再听时,琴瑟却偏偏又抬起头,眼神好认真的看着他。
“你说我给你做个婢女好不好?听花妮说你家婢女很多,我会弹琴唱歌跳舞,一个顶三,你说多好用?”
十三本转开了脸,闻言又转了回来,他深深的凝视着她,面色严肃,眼神冷静又理智,总是打击她的唇瓣轻启……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在他出言之前,琴瑟抢先一步哈哈一笑,“公子当真了?我说笑的,我怎么也是个花魁,何必自降身价去做婢女呢?”
十三忍了忍,没再开口,但那双深沉的眼眸一直看着琴瑟。
琴瑟被看的浑身发毛,袖中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心中忍不住哭求,拜托,不要说,不要说,最后的时间了,拜托不要再来打击她了……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还未娶亲……”
娶亲?
为何说这个?
不管十三要说什么,但琴瑟如死水的心就突然有了涌动的征兆,她的眼睛很亮,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十三没看她,他看着车帘,眼神似乎看在很远处,他说的极慢,像是每一个字都是斟酌又斟酌才说出来的一般。
“我虽未娶亲,可父母自小就为我定了门亲事,虽然不知道何时成亲,但总归是要成亲的……”
这个她知道啊,但为什么又要说起来,而且用着这种正经严肃的语气,叫人莫名忐忑?
“我虽未成亲,但却有两名妾室,是前两年纳进来的,待成了亲,怕以后还是要纳妾……”
琴瑟心头一紧,心道果然如此,她原想着他这个年纪还未成亲,还有些庆幸,又想大概他性子随意不想太早成亲受到拘束,又或许他不喜欢那个姑娘所以就很抗拒,本还在高兴他身边还没女子,但而今才明白,不成亲未必是单身。
他这种身份,这个年纪,不成亲也是要纳妾的。
可他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琴瑟心头越发惊慌时,看十三终于将眼神落在她脸上,非常平静的问道,“如此这样,你还愿意跟我去吗?”
“……”
她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刚热起来的心又冷下去了,甚至结了冰,从里到外冻了个硬,琴瑟勾了个冷笑,极是不屑,“公子想要纳我为妾?恐怕是不可能的,我琴瑟虽是秦楼女子,但也是眼高于顶,前来百花楼求娶的公子少爷也不是没有,我若想要,做个正室也是有的……”
她说的如此倨傲,可不知道心底却生出一股痛来,痛的天翻地覆,却只能咬牙忍耐。
看着眼前的十三,近在眼前,却又偏偏远在天边,她冷声一哼,每个字都跟从齿缝里蹦出来一样,“公子莫要笑琴瑟不知天高地厚,但琴瑟若要嫁,自然也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绝不会委屈做妾!”
闻言,十三并未有失望之色,依旧平静道,“恐怕连做妾都不能,你若跟了我,我只能在城郊为你置一栋宅子,奴仆婢女,锦衣美食,一应俱全,但你不能出去,也不能来找我,我若得了闲暇偶尔去看看你,你在那里,还不如在百花楼,如此这般,你也愿意吗?”
琴瑟怔了一下,她那一刻竟然从十三眼底看出几分认真和期待。
但是怎么可能?
若真的对她上了心,应该求娶,而不是说金屋藏娇。
琴瑟弯唇,勾了个无懈可击的弧度,眸底已是冰封千里,“公子说笑了。”
十三静静看了看琴瑟,低头一笑,带了些释然,“我想也是如此。”
他在试探她!
既然知道,又为何要说?
琴瑟心底起了恼怒,连带被十三今日惹恼却一直努力压下的委屈心酸都涌了上来,扬声一喝。
“停车!”
车倏地停下,琴瑟转向十三,笑的客气疏离。
“公子,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不顺路,琴瑟就不送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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