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的路上一如往日一般寻常无他，走到金銮殿门口的时候，萧锦焯瞧见户部尚书殷林正在和秦王萧云煌谈论些什么。
两边撞上的时候，萧云煌一如既往的冷嘲热讽了一番，萧锦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惹得萧云煌火气更大。
萧锦焯命令小福子小禄子在殿外等候，待到皇上宣召，再进来，然后便兀自上了大殿。
萧锦焯刚进殿，兵部尚书莫楠便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萧锦焯平时上朝一般不带随从，今日带了两个小太监，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沓书本，这阵仗一看就不简单。
其他几个官员也同样注意到了不一般，总觉得今日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个个皆是一副要看好戏的脸。
户部尚书殷林还不明所以，正在和萧云煌低着头谈论着些什么。
萧锦焯的眼神淡淡从殷林那转了回来，面无表情地等待着皇帝的大驾。
过了没多久，皇帝到了，朝臣跪地膜拜。
紧接着，便见萧云煌站了出来，一脸怨毒地看了一眼萧锦焯，然后道：“启禀父皇，我的人在几天前的夜里看见雁关军私自出了营地，儿臣觉得，这雁关军既然如今回京，便应该遵从规章制度，那么晚外出，不得不让人起疑，而且昨夜太子也很晚才回宫，究竟带着雁关军干什么？还请太子殿下解释一二，也好让我等安心，以免引起百姓恐慌。”
大约是那晚萧云煌的那口气没撒的出来，于是今日说什么也要将萧锦焯吃点苦头，方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锦焯，可有此事？”皇帝眉头皱了起来，他一直最忌惮的就是萧锦焯手中的兵权，但一直以来也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收编。
“确有此事！”萧锦焯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应了下来。
“父皇，儿臣觉得雁关军还是及早收编的好，免得让有心之人滥用，成为破坏我朝安定的不稳定因素。”萧云煌意有所指，虽然没有明白指向谁，但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这是在说萧锦焯。
萧锦焯冷笑了一声，那笑声不大而且很轻，但那笑声中的冰冷与不快，几乎整个朝堂的人都能感觉出来。
“秦王殿下之所以能站在这里评头论足，正是雁关军的将士用血肉之躯打下的和平城墙，如今秦王殿下一句话，便要抹杀了雁关军全部的功劳，反而将他们说成是破坏我朝安定的不稳定因素？”
“那我很想问问，秦王殿下又为我朝太平繁荣做过些什么？是打了敌国一兵一卒，还是为我朝太平流过一滴血了？”
萧锦焯的言辞愤怒且带着力量，让周围其他的朝臣通通找不到借口来反驳，甚至连皇帝也觉得，或许……真的是他对雁关军、对太子都太过分了一点。
“萧锦焯，你这是要仗着军功目中无人吗？”萧云煌一句话，似乎又掐中了皇帝的痛处。
这位秦王殿下自小在宫中长大，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养出来的，他的母妃夏贵妃别的倒是没将他教好，唯有这忖度君心，萧云煌学了个十成十。
皇帝脸色瞬间又暗了下来。
“本王从未以军功压迫过任何人，分明是你以小人之心忖度别人，你自己心里有鬼，非说别人都是妖魔鬼怪，请问秦王殿下，您就不目中无人，您就是明察秋毫？”
萧锦焯在大殿上从未一下子说过这么多话，以前众人都以为这位太子殿下光有一身好功夫，却长了张笨嘴，现在看来，人家哪是不会说？人家那是不屑于跟你争辩罢了。
在场众人包括皇帝在内都有些惊呆了，这还是那个不近人情、清冷高傲的太子殿下吗？
“好了，都别吵了。”皇帝出声，强行阻断了萧锦焯和萧云煌的对峙。
大殿之上突然冷场，萧锦焯淡定地当真一句话不讲，萧云煌自然也没打算一个人唱独角戏，皇帝似乎还没找到下一段的台词。
看戏的众朝臣只能先站着。
于是……熬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
皇帝突然出了声：“锦焯，你那晚干什么去了？”
萧锦焯轻轻吐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开口：“有人想对儿臣的侧妃下手，儿臣为了救下宋贵人，不得已才动用了雁关军。”
皇帝眯了眯眼，沉声提醒道：“这种事情，你应该及早跟京兆府讲，而不是私自出兵，你这样破坏规矩，会影响到燕京的稳定。”
“儿臣以为，救人要紧，何况杀我侧妃的刺客武艺高强，儿臣若是慢上一步那便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何况雁关军是在夜间行动，且向来藏于深山之中，一般普通老百姓没事是不可能去到那种荒山野岭，何谈引来恐慌？”
“而且儿臣很好奇，秦王殿下的王府是住在深山里吗？为什么会对本王的雁关军了若指掌？”萧锦焯的一句话似乎卡住了重点。
萧云煌没说话，很明显这是心虚的表现。
萧锦焯冷哼了一声：“父皇，儿臣所说句句有理有据，并非像某些人口中所说那样，仗着权势目中无人，我看这句话还是应该送给秦王殿下更加合适一点。”
“萧锦焯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有本事再说一遍！”萧云煌脾气上来便收不住，指着萧锦焯的鼻子开始大骂。
皇帝似乎也有些恼火，呵斥道：“秦王！朝堂之上不得喧哗，你嚷嚷什么！”
萧云煌被周围朝臣拉了下来，双眼却仍是恶狠狠地瞪着萧锦焯，恨不能一刀劈了对方。
萧锦焯回望着萧云煌，眼底满是鄙夷，她不卑不亢地说道：“秦王殿下觉得我这话冤枉了你，本宫很想问你一句，与你关系亲近的户部尚书殷大人贪污税款，我想请问殿下是否知晓？”
萧锦焯这话一说，那站在萧云煌身边的殷林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众人望着那殷林，有些人眼中带着同情，有些人眼中带着鄙夷，还有些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这殷林的态度，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萧云煌脸色变了变，勉强压下了眼中的惊慌，他闭了闭眼，随即一脚踹开了殷林：“此事本王并不知情，不过本王还是要请太子殿下，说话要凭证据，不要胡乱指认。”
萧锦焯冷嗤了一声：“本宫自然有证据，本宫说话向来有凭有据，不像秦王殿下所说全凭自己臆测，整天说些昧良心的话来。”
“你……”萧云煌眯了眯眼，转身面向皇帝，说道，“父皇，户部尚书所做之事，儿臣当真不知情，请父皇明察！”
这时刑部尚书黎渊半眯缝着眼睛，忽然半玩笑道：“此事还未查清，还不知道太子所指认户部尚书之事是否属实，秦王殿下这么着急撇清关系，这又是为何啊？”
黎渊向来旁观者清，说话做事也是朝臣之中最为中正公道的一个，且总能抓住事情的关键，他这话一出，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不怀疑也也开始有所怀疑了。
皇帝看了萧云煌一眼，然后转向萧锦焯：“太子，你指认户部尚书贪污税款，要拿出证据，空口无凭。”
萧锦焯点点头：“此事儿臣早有准备。儿臣的两个随从此刻正在殿下等候，父皇让他们进来即可。”
皇帝点点头，给了杨喜一个眼色。
“宣！”
不一会儿，小福子和小禄子便捧着一摞账本从大门进来了，这两人虽然在宫中多年，但却从未有机会真正踏足金銮殿。
这也算是头一回来，小禄子走路都有些顺拐。
周围的朝臣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萧锦焯看不下去了，走到两个小太监面前，伸手从两人手中搬过厚厚的账簿，走到大殿跟前，开口道：“这是证据。”
萧云煌冷笑了一声：“萧锦焯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父皇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看这些？”
萧锦焯没搭理萧云煌，开口道：“这些是民间一些铺子向各地官员缴纳的赋税，儿臣一一核实过了，户部胆大包天，公然在税款当中加了附加税，从中牟利，根本就是胆大包天。”
皇帝面色严谨了起来，他知道下面的官员贪官是有的，但怎么也没想到户部整个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给朕呈上来！”皇帝吩咐了一句。
杨喜随即下来，从萧锦焯的手中取走了账簿。
皇帝拿上去仔仔细细的翻看了起来，一旁的户部尚书殷林这会儿已经是破罐子破摔，坐在地上打着颤儿，脸上满是绝望。
皇帝看了没两页，脸色绷不住了，直接将账簿扔到了殷林的头上：“你简直胆大包天！亏朕那么信任你！”
殷林抖地更厉害：“皇上，微臣知错了，微臣一时猪油蒙了心，微臣……微臣也不想啊！”
那户部尚书殷林喊得无比凄惨，同时去抓萧云煌的衣角：“秦王殿下，您救救我，救救我吧！”
萧云煌无情地踹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做出这种事情，还想让本王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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