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煌那边过的有多快活，萧锦焯这边就有多寒酸。
萧锦焯一袭长衫，平生头一回尝到了吃天牢饭的滋味。
“你们大理寺的伙食能不能改善一下？本宫在外行军多年，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菜。”
看见萧锦焯用那一板一眼的表情说出如此话的时候，大理寺卿裴清荣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殿下，这已经是特意为您额外开了小灶，咱们这大理寺的官员也就吃这些了。”裴清荣服务态度还不错。
毕竟大理寺卿原先就是燕国公的人，现如今燕国公虽然倒了台，但好歹皇后还在，太子虽然和皇后关系不好，但到底是亲生的，裴清荣就算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也终归要对她客气一点的。
这一点，萧锦焯和裴清荣心知肚明，各自心照不宣。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萧锦焯牢房门前突然来了个人，这人却是在萧锦焯的意料之外。
“柳苏宸？你是怎么进来的？”萧锦焯看了一眼隔壁的执笔先生，她在牢房内的这段时间，所有与人言辞皆被记录，最终呈给皇上。
“原本是宋贵人想来探望你，谁料走到半路被夏贵妃拦下了，连带小福子和小禄子也一并赶回了宫里面，如今的东宫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我是受小福子所托，悄悄出宫来看你的。”自窗外射进来的月色刚好落在柳苏宸的那一双漂亮的眼睛，于黑夜之中，犹如璀璨的星星。
在大理寺呆了几天，此刻萧锦焯瞧着柳苏宸都觉得分外亲切。
“他们怎么样？夏贵妃没有为难他们吧？”萧锦焯很清楚，东宫里里外外本就布满眼线，如今没有了她在，那些人定会更加猖獗。
怕只怕宋翘冲动，程嬷嬷又劝不住，到时候反而更加不可收拾。
“宋翘虽然行事冲动，但也分时候，目前为止，东宫内外只是被禁足，还没有到你想象的那种程度，所以大可放心。”柳苏宸似乎能一眼贯穿萧锦焯内心，一句话便说到了重点。
“知道你在大理寺吃不惯，这是程嬷嬷亲自做的。”柳苏宸没什么顾忌，在牢房外干脆坐了下来，用筷子夹了糕点，透过栏杆送到了萧锦焯的嘴边。
“张嘴。”他的声音清朗好听，很是温柔。
萧锦焯鬼使神差地张了嘴，将糕点吃了进去。
萧锦焯自己也解释不清，那一刻为何就突然没有了底线和节操，后来她将这一切归咎于大理寺的饭菜太难吃。
“吃的挺香啊，想不到咱们的太子殿下也有这么乖巧的时候。”柳苏宸的语气带了几分调侃。
萧锦焯抬眸淡淡瞥了对方一眼：“你的嘴巴里是说不出人话了吗？”
“这次的事情，你有几分把握？”柳苏宸没再调侃，正经语气问了一句。
萧锦焯咬了一口糕点，嘴里囫囵说着什么。
柳苏宸没有听清，于是道：“吃完再说。”
萧锦焯：“……”
“让你吃完再说，怎么就不说了？”
“你让本宫说就说？”
柳苏宸笑了，笑声在无尽黑暗之中显得悠扬磁性。
萧锦焯吃完了，柳苏宸收拾东西的时候，又强行往萧锦焯手中塞了一张纸条，然后就听见他在萧锦焯的耳边轻声道：“真不想看你受苦。”
说完，他起身拎起食盒沿着阴暗的过道，径直走了。
萧锦焯手中攥着那张纸条，耳边那人的气息似乎还未散去，手中的纸条隐约沾着淡淡香味。
萧锦焯攥紧了手中纸条，闭了闭眼，让有些纷乱的心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纸条拆开，里面写着“萧云煌明日到大理寺”。
柳苏宸怎么会知道她的计划？还帮她促进了这个计划实行的必要因素。
萧锦焯这些天等的人，就是萧云煌，可萧云煌迟迟未来，萧锦焯自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次日晌午，果真如柳苏宸所言，萧云煌来了。
萧锦焯这段时间虽然被关在大理寺，但皇帝并没有阻止外界与她的联系。
所以，柳苏宸能来探望，萧云煌自然也能来。
“哟呵，咱们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居然也有今天！”萧云煌一袭黑色镶金锦衣，看上去颇有种炫耀之感。
“想不到我这阶下囚，居然还能等到秦王的探视。”萧锦焯冷笑了一声，面上显得淡漠。
“怎么样？本王说话算话，总有一天会将你踩在脚下，如今总算实现了。”萧云煌脸上满是轻狂，这样的画面他在梦中不知道想过多少次。
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实现了。
“凭你一个人？你也想胜过本宫？”萧锦焯冷嗤了一声，眼底满是不屑，“若不是有人帮你，凭你？”
“对，的确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但本王就是有本事让淑妃帮我，你呢？你也只能坐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萧锦焯冷冷望着萧云煌，眼底没有任何喜怒：“我问你，你和高淑妃是不是早就有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没错，是本王的，你又能拿本王如何啊？”萧云煌笑的狂傲，完全没有看出萧锦焯眼中的算计。
萧锦焯眯了眯眼：“那这么看来，阿诺也是你杀的？”
“那也只能怪她多事，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原本她可以活的好好的，却谁让她无意间偷听了淑妃和林太医的话？”
“淑妃早就有意想要灭口，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于是才提前让人偷走了你东宫令牌，原本是想嫁祸给你，谁料那晚我与淑妃在河边见面，那个死丫头又跟了过来，本王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杀了。”
萧锦焯眸子越发阴沉：“东宫令牌也是你们放到她的手里去的？”
“没错，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本王的替死鬼，本王日盼夜盼，盼着你死，如今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本王心中实在高兴极了！”
萧云煌的胜利来得太容易，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在与萧锦焯的交手中，似乎从未沾到过任何便宜。
萧锦焯笑了笑，脸上的阴沉逐渐变得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悲悯，她站起身，静静望着萧云煌：“那你可曾想过，你为什么能赢？”
“若没有本宫的配合，你以为你能赢吗？”萧锦焯挑了挑眉，眼底满是嘲讽。
说话间，大理寺卿裴清荣领着一众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将萧云煌包围住。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萧云煌望着忽然出现的官兵，恍惚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太子殿下，这些日子让您受苦了！”大理寺卿裴清荣先是对萧锦焯行了个礼，然后对着身后官兵挥了挥手，“将秦王拿下！”
“放肆！本王没有犯罪，你们胆敢抓我？”萧云煌慌张地叫嚣起来。
“秦王殿下方才在牢房中所言我等都听清楚了，不知道殿下还有什么冤情可言？”裴清荣一板一眼摆起了官威。
“那都是本王瞎说的，做不得真！”萧云煌想要挣扎，却被好几个大力的侍卫摁住，根本无从动弹。
“那倒不见得，我瞧殿下脑子清楚，言辞清晰，不像是精神出问题。”裴清荣立刻道。
说话间，萧锦焯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来人！快点快点，将人押下去！”裴清荣连忙催促。
于是，顷刻间，萧锦焯和萧云煌的位置换了。
萧云煌恶狠狠瞪着萧锦焯，似乎要将对方剥皮抽骨：“萧锦焯！你给本王等着！总有一天，本王会将你踩在脚下！”
“恐怕不能了，这间牢房，本宫在里面住了三天，现在便留给你好好享用，享用一辈子！”萧锦焯冷笑了一声，面色恢复了以往的淡漠，转身径直出了天牢。
“萧锦焯！你给我等着！本王才是这东麟的太子，将来这东麟的皇位也只能是我的，你想跟本王争，你简直做梦！”
萧云煌刚喊完，就听见那边大理寺卿裴清荣对着隔壁牢房喊了一声：“行了別记了，够了够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别再把皇帝气到哪儿。
紧接着，就见一执笔先生从隔壁牢房低着头快步走了出来，在经过萧云煌的牢房前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眼中似乎还带了几分同情，然后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萧云煌：“！！！”
……
皇帝从裴清荣手中接过证词的时候，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萧锦焯那些狂妄不羁的言辞尽数被记录了下来，尤其越往后皇帝的手便抖的越是厉害，到了最后索性连证词纸都被抖飞了出去。
裴清荣自觉地将飞出去的证词拿了起来，重新放回到了皇帝案前，就怕皇上看一遍没气够，多看两遍直接升天才好。
证词递上去的当天，秦王便被褫夺了封号，降为庶民，夏贵妃闻讯直接昏死在了宫中。
几家欢喜几家愁，同一天，萧锦焯从大理寺被放了出来，东宫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就差放鞭炮庆祝。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回来，程嬷嬷还不信我，整天以泪洗面，为了你还特地去求了皇后。”宋翘夹了一大块红烧肉，献殷勤似的放到了萧锦焯的碗里。
“皇后的态度如何？”萧锦焯问向一旁程嬷嬷，虽然皇后的反应她不问也能猜到，但就是想亲自问一问程嬷嬷，“嬷嬷难道还不死心？”
“皇后与东宫最多能做到的，就是互不伤害，但让她帮我一把，这想都不用想。”萧锦焯说出的话很冷漠，却也很真实。
程嬷嬷闷闷吐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宋翘见气氛古怪，一个劲儿地往萧锦焯碗里塞肉：“来来来，多吃点，这两天在牢房辛苦坏了吧！”
“不是有小福子和小禄子送去的食物吗？也算不上辛苦。”萧锦焯淡淡道了一句。
宋翘愣了一下，又看了看一旁的程嬷嬷：“我们那两天都被夏贵妃禁足在了宫中，谁给你送的食物？”
萧锦焯也有点疑惑：“不是你们让乐生给我送的？”
程嬷嬷也跟着纳闷了：“我原本是打算让小福子小禄子给你送去，可贵妃愣是连门都没让我走的出去，那两天东宫所有人的伙食还都是御膳房的人送的。”
“不是你们？”一席话更是把萧锦焯说迷糊了，可那些点心都是萧锦焯平日里爱吃的，柳苏宸又是怎么知道的？
程嬷嬷和宋翘面面相觑了起来，同时摇了摇头。
“这个乐生好端端的，干嘛对你这么好？”程嬷嬷一脸的狐疑。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宋翘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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