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轻吐了口气，面上露出一抹释然：“可以，只要能够让张家重获皇上信任，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
“我要的不仅仅是你的承诺，还有燕国公张大人，虽然东宫与张家私底下有些怨愤，不过从大局来讲儿臣与母后以及张家的关系，根源上是在斩不断的，所以愿意花代价帮张家，但母后必须要明白一点，张家好与我有利，张家不好却也伤害不到我。”
萧锦焯这句话说的很明白了，这就是告诉皇后，她可以不需要张家，但张家不能没有她。
事实上，即便萧锦焯不说出来，她也早就已经用行动告诉了皇后，如今的朝堂局面就是最好的证明，这话她不是说说而已的，而就是事实本身。
皇后笑了笑：“锦焯啊，你很好，本宫没有白栽培你，当今皇子中，你的确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优秀到……连我这个母后也可以无视。”
别的皇子若是拥有皇后以及张家这样的地位和权势，必然会竭尽全力讨好，以求得自己在权势上的加持。
可萧锦焯如今的权力地位并不依附于皇后，更没有张家什么事，所有这一切皆是她自己努力而来。
皇后的那一句赞赏并不虚伪，反而显得无比真诚，她以前从来没有主动夸赞过这个女儿，总以为萧锦焯离开了张家，便什么都不是。
而事实上，这个女儿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教养成了一个狠厉、果决，即便是对待亲生母亲也可以做到眼也不眨地利用与抛弃。
皇后张瑶自认为，这个女儿当真是青出于蓝，可回头一想，这样的蜕变又究竟夹杂了多少辛酸与痛苦。
这过程有多艰难，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锦焯啊，你如今是不是对本宫很失望？”张瑶无意中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这一问，萧锦焯便少不得愣怔片刻，因为这是皇后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询问她的感受。
过去十几年了，皇后张瑶一直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利用的工具，一个获得权力的棋子，张瑶从不会问她愿不愿意，高不高兴。
这是第一次，她在询问她的感受。
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期盼了那么久的东西，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萧锦焯的心里却禁不起任何波澜，就连一丝丝的愉悦也不曾有过。
萧锦焯暗自冷嗤了一声，也许有些东西，遗失就是遗失了吧。
即便再次得到了，那也不再是当初她想要的了。
“母后是儿臣的母后，儿臣岂敢对母后抱怨？更不敢有失望！”萧锦焯回答的滴水不漏，只是那眼神那语气，却听不出丝毫骨肉亲情。
连一丝丝的情绪都不掺和，她冷漠的像是一个冰雕。
皇后张瑶轻轻吐了口气，望着萧锦焯，只是慢慢道了一句：“我这一生也是这么过来的，坐在高位上的人，哪有什么情分？你且习惯便好。”
萧锦焯闻声心中似有所感，她扯了扯唇角，想露出一抹嗤笑，然而扯了半天，她却笑不出来。
因为她不知道该说皇后冷漠，还是该说她可怜。
萧锦焯即便对张瑶这个母后不抱有任何情分上的期盼，但终究她有程嬷嬷，有宋翘，还有当年的师父，她不是没有得到过，可是皇后她……
可是她好像从始至终就未曾拥有过那些温暖的东西。
兴许正是因为从来没有拥有过，她才会不知道如何给萧锦焯温暖。
一个自小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人，又怎会明白暖阳的柔和？
她自己都未曾的得到过，怎么让她去给予？
“母后说得对，儿臣都记住了。”萧锦焯沉声应下来，她不想试图改变什么。
对于皇后，萧锦焯早就没有了多余的指望。
“那好，既然都说明白了，希望太子尽早实现你的承诺，本宫这就去让大理寺卿重新审案！”皇后说罢便要离开。
“母后等等！”萧锦焯沉默了一下，忽然开了口。
皇后顿了一下步子，回头望向萧锦焯：“怎么？你后悔了？”
现在虽然主动权在皇后手中，但萧锦焯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萧锦焯，皇后担心的是，即便没有自己，萧锦焯依然能够解决这件事情。
那样张覆城官复原职的计划就泡汤。
所以现在，表面上主动权在皇后手中，但需不需要合作，却在萧锦焯一念之间。
萧锦焯抿了抿唇：“不是后悔，而是本宫改变了主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耍本宫？”皇后有些不满。
萧锦焯垂了垂眸子，似在思考着什么，口中只是淡淡道：“母后稍安勿躁，儿臣并非不合作，儿臣只是不希望由母后出面，影响大理寺卿的断案结果。”
大理寺卿裴清荣祖上和张家有亲，多年来两家相互帮扶已经形成一条利益链。
再加上张家如今发达，张瑶成了皇后，儿子还是太子，裴家自是毫不犹豫地与他们站在一头。
裴清荣是个有手段的，断案向来也很有一套，即便没有张家外力的干预，这个案子裴清荣自己也能继续断下去。
萧锦焯一点都不担心裴清荣会冤枉她，裴家冤枉谁都不会冤枉张家人。
萧锦焯乃是张瑶所出，自然也算是半个张家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打算让裴清荣将这份罪证交到皇上手上？”皇后表示质疑，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萧锦焯点点头，淡淡道：“儿臣正有此意。”
“你疯了？那样不就是正中敌人下怀？”皇后一脸惊诧，不明白萧锦焯此举究竟是在图谋什么。
“让大理寺卿先向皇上禀告审讯内容，至于证据……目前那刺客手上是否还有证据？”萧锦焯问。
“自然有，不然裴清荣也不会找上本宫。”皇后立刻道。
“那证据是什么？”萧锦焯自己都好奇了。
“一张纸条，上面是你的刺杀令。我看过，从字迹上来看，的确像是你的。”皇后道。
萧锦焯微微皱眉：“又是模仿我字迹？”
之前柳苏宸就和她提到过，前御林军统帅柳辙，也就是柳苏宸的父亲也曾因为一封她的亲笔书信，被皇上扣上个密谋造反的帽子。
这件案子当初审的匆匆忙忙，再加上她人在边境，压根也没有人来询问她书信一事，于是柳辙便被莫名其妙地撤了职，皇上明面上给了个护驾不利的罪名，但实际上众人心里都清楚。
皇上这是杀鸡给猴看，故意通过这件事情吓唬张家人。
如今又有人模仿她的字迹，当初是她不在家，被人这般污蔑无从辩驳，如今在家，她自然是找出这个模仿她字迹之人，顺便为柳辙讨回一个公道。
“这书信暂时不要上交，只让大理寺卿提交审讯的内容，只要没有确凿证据，皇上不能定我的罪！”萧锦焯道。
“只是这样？你确定这样行得通？万一皇上亲自审问那个人，那岂不是全部露馅了？”皇后不放心道。
“若是当真问起来，就让裴清荣对皇上说，那字迹是有人故意为之，他正在暗中调查，到时候我不信对手不担心暴露，一旦对方露出马脚，咱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模仿我字迹之人。”
皇后眯了眯眼：“你说的轻巧，你知道是谁在暗算你？”
“母后觉得会是谁？”萧锦焯挑了挑眉，这种事情就是用鼻子想也知道，除了夏家还能是谁？
“万一夏家早就杀人灭口了呢！你死无对证，又当如何？”皇后地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萧锦焯目光沉了沉，淡淡道：“夏家不会想杀此人，除非确定本宫真的倒了，否则这个模仿字迹之人便一直有用。”
萧锦焯眉心跳了跳，冷笑了一声：“夏鸿益此人向来精明自信，只要不是真的很危险，夏鸿益一定不会杀掉那个模仿之人。”
他有自信，既然用了此人，便能保护好这个人，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通过模仿她字迹的书信暗算于她。
这是打算长年混淆视听，和她斗下去的。
“你的意思是说，让大理寺卿向皇上禀报实情，让夏家自乱阵脚？”皇后想要再做一次确认，毕竟这事冒险。
萧锦焯点点头：“最近这阵子，便让燕国公派人盯着夏家，想必要不了多久，我和我的军队便会被血鹰府盯上，我不方便动手，便只能由燕国公出面帮我去追查那个人。”
“可以！你的思虑的很周全。”皇后现在总算明白，萧锦焯为什么答应和她做交易，因为她需要用到燕国公的势力去解决这个麻烦。
萧锦焯此人果然精明。
皇后轻轻吐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便去安排，你自己也先做好打算把。”
萧锦焯点了点头，目送皇后离开。
皇后刚一离开，原本安静的太子殿便忽然像是炸了锅似的，宋翘急忙凑上前来，不解地望着萧锦焯：“你居然和皇后合作？你不怕再受她控制了？”
“今非昔比，没什么好怕的。”萧锦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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