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思云

2020-03-18 作者: 青枝画眉
第64章 思云

思云与半月前比起来,已是判若两人。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不说,更显得沧桑了许多。到底是被折磨了大半个月,再强撑着一口气,神思也软了下去,只消得最后一击接上,她会受不住的。

“有什么不能?我若是想,让宫里添两个宦官、教坊司添两个歌舞伎,你当是什么难事?” 梁婉茹语罢,淡看着思云就在自己眼前无力支撑地瘫软下去。

“我说,”思云支在地上的手好似灌了浑身的力气,指节按得咯咯作响,“娘娘想知道什么,奴婢都说。”

“你知道你该说什么。”梁婉茹终于面露欣然,轻吁口气,“你知道的都说了便是——我也用不着你栽赃不相干的人,免得再加盘问时有个疏漏,反倒弄巧成拙。”

“六月初的时候,惠妃让奴婢出宫去取一瓶药丸。”思云垂下头低低说着,毫无生气,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需德细细磨碎了用。”

“这是一开始给我散的药粉?”梁婉茹问道。

思云点点头:“是。”

“惠妃说这药粉是无解的,无色无味,逐渐侵蚀人的神志。最终,人会陷入疯狂。却不料娘娘随陛下去了一趟皇寺,回来找到了解毒的方子。”说到这,她顿了一顿,“却不料,太医署竟然找到了解毒的法子。”

梁婉茹微微一凛,心头发冷,原以为这药粉也就是让人昏沉至死,却原来还有迷人神志的作用。若是她执意不解毒,若是她身边没有缘儿,最终她会变成一个疯子?

这是要彻底毁掉她在云景熙心中的形象。

思云抬头看了一眼梁婉茹,见她眉眼间越发冷然,颤声接着道,“药粉的事情败露后,惠妃和奴婢都慌了。但这日子一天天过,一直没人查这事,便又放下心来。直到,惠妃大十数天天前又派人给奴婢送了另一副药。”

“这便是你后来每日下到我药中的?”

“是。”思云顿了顿,面上生了些许疑色,“但她说……那药只会悄无声息地让娘娘说不了话,不会有疼痛。”

那疼痛本就是假的,只是为了让云景熙见到而已。这现在并不要紧。

“你接着说。”小荷在旁催促着,思云咬了咬牙,又说,“惠妃说只要娘娘再也发不了声,陛下总会不喜欢的,到时候她自然还能得宠,我也……”

话语骤停,思云面色又是一白,继而垂下首去,大显慌张,分明在为方才说出来的话后悔。

“你果然想惑主。”梁婉茹了然间生出几许蔑意,淡看着她,神色悠悠,“有胆识。”思云想惑主的所作所为,旁人兴许瞧不出,凌秋也只是看她打扮得格外上心些而有所怀疑。

梁婉茹却是打从留意到她的第一天起就看在眼里。

她的妆容从来没有疏漏,簪钗用得精巧,多是成色较新的。

还不止这些,仔细观察之下,思云行事间总有那么一些是无意中顺着云景熙的意的,从穿衣的颜色到盥洗用水的温度……

让梁婉茹一度惊诧,以思云的身份,自是没有这机会去细细观察,那就只能是花了重金和御前宫人去打听。

论起惑主,她也实在算是下了血本的。

“这些话、还有从前更多的安排,你到大正宫去,跟陛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梁婉茹静了静神,瞟了她一眼又道。

“不!”思云却忽然慌了,连连摇头,半点也没有接着配合她的意思,反抗之意无比明显,“奴婢不能去——”

“放心我不会让惠妃、或者是张家动你的家人的。”梁婉茹黛眉微蹙,仍旧维持着耐心。

“奴婢不能去……”思云却还是这样说,神色恍惚地摇了一摇头,话语停滞了半天,才又说出话来,“奴婢不能去……娘娘想让陛下知道什么,奴婢可以写出来、甚至是画押。但奴婢不能去见陛下。”

神色的慌张、态度的坚定让梁婉茹疑惑无比,眉心间不快萦绕,冷下脸来问她:“我要知道原因,你如实说。”

思云陡然一阵哽咽,双眸犯了红,眼泪也很快涌了出来,“奴婢不想让陛下看到奴婢这个样子……”

这话在梁婉茹、在缘儿小荷听来,都很有些“诡异”,竟让她们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些流传已久的爱情典故……

譬如李夫人病重、形容枯槁时,无论如何也不肯见汉武帝。可发生在眼前之人身上就奇怪了。

思云又不是云景熙的妃妾,她一个宫女,是在先帝在位时入的宫,这几年侍奉过何人都查得出,万不可能是被皇帝幸过的人。

她执拗个什么劲?

“你和陛下……”猜了又猜,还是觉得这最不可能的想法好像就是唯一的可能了。梁婉茹犹豫着问出,一边问着一边觉得真是荒谬。

“娘娘误会了。”思云一声苦笑,滞了半晌,后又摇了摇头,“奴婢若和陛下,有什么,便不会在这里服侍娘娘了。”

她微微抬起头,发怔地望向梁婉茹,原本毫无光泽的双眸里散发出了异样的光彩,“只是奴婢初进宫那年,太子殿——”她沉浸在回忆中,话至一半惊觉称呼有失,又连忙改口,“陛下在掌事宦官面前,替奴婢说过两句情。”

笑音低哑,思云从唇角挤出的笑意中满是自嘲:“娘娘别笑,奴婢自己也知到这傻得很,但从那日开始,奴婢眼里就再看不进别人了。”

梁婉茹屏息一瞬,继而略有错愕道:“所以……你就一直想邀宠。”

“是。”思云点点头,承认得毫不委婉,“宫中嫔妃那么多,自古也是常有宫女得幸晋封的,奴婢为什么想不得?”

梁婉茹静了静神,对她这芳心暗许的陈年旧事并不怎么感兴趣,浅笑了笑,循循善诱:“难为你下这么多工夫,那你就不想想,陛下到现在对你半点印象也没有,你写了供状呈过去不过一死,还不如替我把事情办了,当面跟陛下说说惠妃的安排,无论如何陛下总会记得你些呢。”

“不!”思云仍是不肯,话语甚至比方才还要坚定些,眉目间更添了些对梁婉茹这般规劝的愤意,“奴婢宁可陛下全然不知奴婢是谁,也不想他对奴婢的唯一印象是下药毒害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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