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抬着轿辇朝留瑜殿走去,梁婉茹看着四周的亭台楼阁,面无表情。
她自然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无非是考虑到她原来的身份,担心她听到那样的话题会不快,才会做出那样的表情。
她并不在乎这些,既是当初选择入宫为妃,这些背后的闲言碎语便是无法阻止的。但她们的神情提醒了她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云景熙越来越明显的宠爱,她在情事上已经不可能一直避而不谈。
再这么下去,很快就会有人开始怀疑,到时候会不会又因为这个牵扯出梁家当年相助云景瑞,如今已经忠心不二的事情?
她可以不为自己想,但不能不为父亲、幼弟、氏族想。
烦心事真是越来越多!
轿辇刚到达留瑜殿门口,梁婉茹就看到停放在那里的御辇。她撑着下巴想了一瞬,示意宫人停轿。
还未进入殿内,里面就传来了悠扬的琴声。她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那个玄色的身影坐在案几之后,修长的十指拨弄着琴弦,看起来无比闲适。
“陛下。”她行了个礼。
“回来了?”云景熙没有抬头,神情平静地继续抚琴。
“回来了。”梁婉茹一脸坦然。
她的口气让云景熙眉头一蹙。琴声消失,他终于抬眼打量她。
四目相对,梁婉茹笑睨着他,眼波流转。
云景熙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摇头笑起来,如释重负地叹息道:“娘娘既然回来了,便请过来坐下,听朕把这首曲子弹完。您要是心情好,就请给点评几句,也好让朕能多得一些领悟。”
他口气里浑然把自己当成了讨教琴艺的晚辈,而梁婉茹是一评难求的大师,端的是谦虚恭敬。
梁婉茹忍俊不禁,笑得眼睛弯弯、有如月牙,看起来竟是十足的俏皮可爱。
云景熙被她这难得一见的风情给蛊惑住,一时看入了迷。待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居然跟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对着姑娘发了傻。
云景熙如此失态的模样真是难得一见,德全在一旁忍不住想笑。云景熙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头看到梁婉茹也含笑看着他时,又忍不住发窘。
低头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他道:“朕说要弹琴,你听是不听?”
“诺。”梁婉茹上前在他旁边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
云景熙被她灼灼的目光弄得有些无语,几次想弹都觉得手有千斤重,索性直接站了起来。
“恩?陛下不是要弹曲子给臣妾听么?”梁婉茹追问,“怎么不弹了?”
“那个晚点再说。”云景熙道,“朕今儿来找你可不是为了这个。”
“那是为了什么?”
云景熙没有回答,只是扭头看向德全,“准备好了吗?”
德全道:“准备好了。”
云景熙满意地点点头。攥住梁婉茹的右手,与她十指相扣,他温柔道:“朕不是说过要带你出来玩吗?”
“可是……我们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温泉宫难道不就是散心的地方?
云景熙像从前那样,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笑吟吟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来趟温泉宫算什么?难得出来一趟,朕带你去更远更有趣的地方玩玩。”
梁婉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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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着马车行驶在山路上,梁婉茹犹自不敢确信。
随扈的宫嫔和大臣都在山上,云景熙居然就这么带着她偷偷摸摸地从行宫逃走?
简直……转头看向身侧那个胆大妄为的男人,梁婉茹小心翼翼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他半靠在软垫上,神情悠闲,“到了你就知道了。”
梁婉茹还是有些担心被逮到,犹犹豫豫地说:“其实茂山上也有很多风景优美的地方,我们没必要跑到别的地方去啊!臣妾觉得……”
他一把揽过她的腰,让她趴在自己胸口,“你方才胆子不是大得很吗?都敢故意把朕扔在那儿苦等了,这会儿怎么又害怕起来了?”
梁婉茹抑郁。
跟他耍耍小脾气,和背着随扈的大臣们从行宫逃走,性质能一样么?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被纠核。
“别皱着眉头嘛!”他的手指把玩着她的青丝,“朕保证,一会儿你到了那里,一定会觉得这一趟非常值得。你肯定不会后悔的。”
尽管云景熙话说得信心满满, 但梁婉茹仍然心存疑惑。
她实在想不出他能找出什么样的好地方来, 能让她甘愿冒着被百官纠核的风险。
马车下了茂山, 一路朝西驶去。
云景熙今日心情十分好, 捏着她的头发用发梢在她的脸颊上滑来滑去,好像觉得这很有趣。
梁婉茹被弄得发痒,嗔怪地打开他的手, “别闹!”
她语气里带着慵懒的风情,不仅没让他安分下来,反而撩拨得他心头一动。
昨晚的事情,他是有意让自己失控的。他想知道,自己到底现在在她心底有没有一丝一毫的位置,所以他赌了一把。
虽说当时她没有拒绝,但是他难免心中忐忑。一整天都不安宁的心神,在见到她眸中笑意时,才安定了下来。
他这段时日的努力,不是白费力气的。
马车在此时开始上坡,梁婉茹眉头微蹙,“这是要去哪里?”
云景熙扬唇一笑,“你自己看啊。”
她撑着他胸口一下子坐起来。力道略大,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你轻点!”
她懒得理他, 凑到窗边便掀开了车帘。
入目所见, 芳草萋萋,青山古道,隐隐能听到远处道观传来的钟声。
“这里是……西山?”她回头看向云景熙, “您带我来西山?”
云景熙一笑, “看你这样子,以前来过西山?”
所谓西山, 乃是煜都附近有名的道教之山。山上修筑有西山道观,是皇室中人修道的最佳去处。因着这,普通百姓提到西山,不仅会想到清静无为的道君,更会想到尊贵威严的贵胄。
“当年,臣妾曾陪同景瑞——”梁婉茹及时止了音。
一时,安静得很。
马车忽然停下,德全在外面打开车门,说了声:“陛下,到了。”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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